林正賀清了清嗓子,臉上擠出一絲笑容:“上山修行?這是好事,大好事啊,有空……有空記得回來看看。”
林照接口道:“要去的地方,不在大驪王朝境內,路遠迢迢,山水相隔,來回一趟并不容易。”
“不在大驪境內?”林正賀一怔,下意識地追問,“那是在……”
話到嘴邊,卻又咽了回去,似乎不知該如何繼續,只是張了張嘴,最終化作一聲含糊的“哦”。
反倒是那婦人,嘴角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幾分。她看著林照,語氣溫和:
“既是仙家機緣,路途遙遠些也是應當,你既有此造化,我們……自是為你高興的,在外一切小心,若是有需要可向家里寫信?!?/p>
林照沒有反應,林守一反而是默默搖頭,心想就算堂哥給家里寫信,您二位也未必理會,這“所需”又從何談起?
倘若堂哥選擇留在小鎮,您怕是比誰都緊張,唯恐他分去三房的家產。
這些話他自然只能腹誹,面上權當未曾聽見。
幾句不咸不淡的客套之后,林照便拱手告辭,帶著林守一轉身離開了這處院落。
林正賀站在門口,望著兩個少年離去的背影,神色復雜,最終化作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,轉身回了院內。
兄弟二人在偌大的林府中穿行。
亭臺樓閣,假山水榭,依舊保持著昔日的格局,卻因少了人氣而顯得格外冷清。
林照在這里確實沒有太多鮮活的記憶,五歲便離府獨居,十余年來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目光所及,大多陌生,自然也談不上有什么想帶走的東西。
林守一悄悄觀察著堂哥的臉色,見他神情自若,好似完全沒受先前相見的影響,心中稍安,卻又泛起一絲酸澀。
事實上,林照早就已經對今日事有了預料,也做好準備。
二世為人,又是自小在外居住,與院內那對名義上的父母,本就談不上什么深厚感情。
血脈牽連是事實,但情感的荒漠亦是事實。
只是此身終究是父子一場,且林照又不是真的一個后媽養大的十五歲少年,本就是以成年人的心態應對這些事情,自然也談不上記恨。
唯獨見面有些變扭,不如順其自然,任其發展……左右不過是堂前盡孝罷了。
……
數日后,黃昏時分。
泥瓶巷那間簡陋的小院木門被輕輕推開。
一個背著半滿籮筐、穿著草鞋的少年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。
正是剛從山里出來的陳平安。
他臉上帶著些疲憊,卻掩不住眼底的興奮,風塵仆仆,褲腿上還沾著些許泥點和草屑。
“林照,林照……”他壓低聲音喊著,像是怕驚擾了鄰里,腳步卻輕快地穿過小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