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誰知……誰知那蓉哥兒不知怎的,竟偷瞧見了我這藥寶貝,趁我沐浴的當口,溜進我房里,把那藥偷了幾粒去!他……他哪里知道那東西的厲害?想必是貪多,幾粒一起囫圇吞了……結果……結果就在那煙花之地…死在女人肚皮上!”薛蟠說到此處,已是面如土色,渾身癱軟。
寶釵聽罷,饒是她素日沉穩,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,心頭一陣惡寒。那張端麗如牡丹的臉上,瞬間血色褪盡,只余下駭人的蒼白。她死死盯著薛蟠,眼中怒火與冰冷的失望交織,幾乎要噴薄而出。她強壓下翻涌的心緒,從齒縫里逼出幾個字,聲音冷得發抖:
“好……好一個‘風月霸王’!你做下的這等下作無行、傷天害理之事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寶釵氣得胸口發悶,后面的話竟一時哽住。
“你當我們是誰?!我們不過是寄人籬下的浮萍!在這府里,一言一行,一舉一動,都如同走在薄冰之上,要千般小心,萬般謹慎!唯恐行差踏錯半步!你可倒好!”
她指著薛蟠,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:“你竟敢弄這等下作東西!還敢招搖!引得那起子沒廉恥的偷覷!如今鬧出人命,死的還是寧國府正緊的子孫!你……你這不是招禍,你這是要把我們薛家上下,連同母親和我,一起拖進萬丈深淵,死無葬身之地啊!
她深吸一口氣,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,已恢復了那種近乎冷酷的平靜。
“聽著,”寶釵的聲音斬釘截鐵,“今日這番話,連同那藥、那事、賈蓉之死的根由,你給我一個字不落地爛在肚子里!”
“從今往后,再不許向任何人提起!無論是母親那里,還是舅舅、姨父跟前,或是府里府外任何人問起,你只咬死了‘一概不知’!若敢走漏半點風聲,惹出塌天大禍來,莫說是我,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!你可記住了?!”
薛蟠早已嚇得魂不附體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搗蒜般連連磕頭,帶著哭音道:“記住了!記住了!妹妹放心!打死我也不說!爛在肚子里!爛在肚子里!”
寶釵冷冷地瞥了一眼,那目光如寒冰利刃,刺得薛蟠一哆嗦,再不敢抬頭。梨香院內,只余下薛蟠粗重的喘息和窗外芭蕉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。
王昭宣府內。
西門慶一邊把玩著懷中林太太白皙潤滑的臉蛋,一邊在她耳邊低語,聲音帶著算計:“今日見了林如海,你也該明白。借著他在京里的名望和人脈,你早日動身去京里走動走動。”
他手指用力,掐了她腰間的軟肉一下,“給你那三官兒,定下一門好親事!這才是正經大事。”
林太太被他掐得嬌哼一聲,非但沒松手,反而像條水蛇般更緊地纏上來,整個人幾乎要掛在他身上,臉頰在他頸窩里亂蹭,聲音又嬌又嗔,帶著濃濃的不滿:“親爹爹!你這個做義父的,就這般不管不問了嗎?”她抬起水汪汪的眼,委屈巴巴地看著西門慶。
西門慶被她纏得幾乎站不穩,又氣又笑,大手在她臀上重重拍了一記:“小蕩婦的!爺我這不是在管你嗎?”
林太太得了這句“管你”,臉上頓時陰轉晴,綻放出明媚的笑意,如同偷腥成功的貓兒。她踮起腳,在西門慶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,聲音甜得發膩:“這還差不多!記得你說的,多管管奴家!”
她將臉重新埋進他頸窩,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,帶著一種心滿意足的慵懶,“你放心,這幾日……奴家就收拾行裝,親自去京里走一趟,不但給三官找個好親家,更給好爹爹找個互為依靠的好犄角。”她說著,環在西門慶腰后的手又不老實地往下滑,隔著衣衫撫摸著他結實的大腿。
西門大官人一看天色哭笑不得,這女人是沒完沒了了,捏住她作亂的手:“去了京里,眼睛放亮些,耳朵放靈些,那些閣老、尚書、勛貴家的適齡小姐兒,多打聽打聽。必要尋一門能讓你這王招宣有個好靠山的親家!”
林太太吃吃地笑,媚眼如絲:“奴家省得!既有這身誥命,又有林御史的面子…奴家定要給我兒……不,是給‘咱們’的兒子,尋一門頂頂風光的親事!”她刻意強調了“咱們”二字,又將身子貼緊幾分。
西門慶離了招宣府那角門,一路回味著林太太那身誥命服下的癡纏浪語,快馬加鞭!
幾分輕快,幾分秋蕩!
及至自家獅子街府邸門前,卻見門房里燈火通明,幾個小廝探頭探腦,臉上俱是惶惶之色。西門慶心頭“咯噔”一下,方才那點旖旎心思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。他素知家中規矩,若非天塌下來的大事,此刻子時已過,斷不會如此燈火煌煌,門戶不謹!
第128章賀【萬醉伊】盟主加更大章!
“作死么!”西門慶心頭無名火起,罵了一句,甩開大步便往里闖。守門的小廝見了他,撲通跪倒,舌頭都打了結:“爹……爹回來了……”
西門慶理也不理,陰沉著臉,直撲前廳。還未到廳門,便聽得里面隱隱有啜泣嗚咽之聲,更夾雜著婦人低低的勸解。他心頭疑云更重,三步并作兩步跨進廳堂。
好家伙!只見偌大前廳里,明晃晃點著十幾支牛油巨燭,照得如同白晝。正當中地上,跪著七八個個血葫蘆也似的人!
打頭的是他綢緞鋪子里專管蘇杭采買的庫管李三兒,后面兩個正是大宅里心腹二管家來旺和來興!三人身上衣衫破爛,沾滿泥污血漬,臉上青紫紅腫,嘴角開裂,尤其那來興,一只胳膊軟軟耷拉著,顯是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