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4章李師師的心思,更熱鬧的清河
賈政聽完林如海那番剖心瀝膽的朝堂剖析,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嘴里更是發(fā)苦。
他捻著胡須,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,自嘲道:
“唉,如海兄所言,真真是字字誅心,令人毛骨悚然!說來慚愧,愚兄不過是個掛名的閑差,領(lǐng)著份干餉,平日里不過是點卯應(yīng)卯,看看邸報,管管些無關(guān)痛癢的宗族祭祀、府內(nèi)雜務(wù)。”
“這朝堂上翻云覆雨的驚濤駭浪,雖有所聞,終究隔了一層皮,切身感受倒還淺些。倒是林兄你……”賈政話鋒一轉(zhuǎn),帶著幾分真切的憂慮看向林如海:
“你那兩淮鹽政的位子,可是實實在在的天下第一等肥缺,也是天下第一等的火山口!如今”
“鹽政?”林如海聞聽此二字,仿佛被針狠狠扎了一下,那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臉上,瞬間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。
他重重地、長長地又嘆了口氣,端起那早已涼透的殘茶,也不管滋味如何,咕咚灌了一大口,像是在澆滅心頭的焦灼,喉結(jié)艱難地滾動了幾下,才澀聲道:“進退不得,如坐針氈!這八個字,便是愚弟如今最真切的寫照!”
“退?我林如海無路可退!官家許我重任,是恩典,也是枷鎖。既已在這漩渦之中,便只有咬著牙,硬著頭皮,唯有前行!是福是禍,是生是死……也只能聽天由命了!”
最后幾個字,說得極輕,卻帶著一種沉入深淵的絕望感。
賈政聽得是心驚肉跳,看著老友那憔悴而剛硬的神色,竟是一句話也安慰不出來。
且說那大院內(nèi),暖風(fēng)和煦,花香襲人,正是女兒家情思萌動的好時節(jié)。偏生被那兩闋“西門大官人”的纏綿情詞撩撥了心湖,眾位金釵玉女,個個粉面含春,眼波流轉(zhuǎn)間藏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。
或在花蔭下,或在秋千旁,雖未明言,但彼此眼神交匯時,那點被詞句勾起的、屬于女兒家共有的隱秘遐思,便在無聲的笑意和微紅的臉頰間流轉(zhuǎn)開來。
寶玉這廂,本是園中群芳環(huán)繞的鳳凰,此刻卻像個被遺忘的物件。望望這個不理,望望那個不回,再看幾個姐妹湊在一處,低低笑語,仿佛自成一方天地,竟無一人像往常般留意他。寶玉頓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冷落與酸澀涌上心頭,仿佛被拋在了一旁。
他低頭看看自己胸前掛著的那塊“通靈寶玉”。
可如今呢?滿園子的姐姐妹妹,心思都叫那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“西門大官人”勾了去,一個個魂不守舍,倒把他這個“鳳凰”晾在一邊!這破石頭,通的是什么靈?連眼前這點女兒心思都看不透、攏不住,要它何用!
一股無名火“噌”地竄上心頭,混著被冷落的委屈和孩童般的嫉妒。寶玉一把將那溫潤微涼的玉石從頸間拽了下來,也顧不得什么金貴不金貴,轉(zhuǎn)過身去,賭氣似的,狠狠又是一砸!
那玉“咚”地一聲悶響,落在鋪地的青磚上,滾了幾滾,沾上了塵土。
偏生就在此刻,王夫人扶著丫鬟的手,正打從園子那頭進來。她今日心情本就不甚爽利,正要進來找王熙鳳。
誰知一眼就撞見這讓她魂飛魄散的一幕——她那命根子、眼珠子一般的寶玉,竟又把這“通靈寶玉”摘下來狠命地往地上砸!
“孽障!!”王夫人這一聲尖叫,帶著驚恐、憤怒和心疼,直破了音兒,震得廊下的鳥兒都撲棱棱飛走了。她三步并作兩步?jīng)_上前,也顧不得儀態(tài),指著寶玉,手指都在哆嗦:
“你這作死的孽障!你……你……你又摔它!這可是你的命根子!是生下來就銜著的祥瑞!是老太太、老爺心尖尖上的寶貝!你怎么敢……怎么敢又拿它撒氣!”
“他是礙著你還是防著你了,怎得動不動拿他出氣!”
王夫人氣得渾身亂戰(zhàn),看著地上沾了灰的玉,心肝都疼得揪了起來,仿佛那玉是她的心被摔在了地上。
她一把推開攙扶的丫鬟,親自彎腰,哆哆嗦嗦地將那玉撿了起來,用袖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,嘴里猶自不停地數(shù)落:
“你是要我的命啊!這東西也是能摔得的?萬一摔壞了可怎么得了!你……你……你真是越大越不知好歹了!前兒為著你老子說你幾句,你就瘋瘋癲癲,如今又拿這玉出氣!仔細老爺知道了,揭了你的皮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