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內驟然安靜,燭火搖曳中,諸將面面相覷。
他們太清楚皇帝陛下的用人之道。
當年平定云南,西平侯沐英率三萬精銳留鎮,一守便是到了現在。
如今遼東新定,依例必然要遴選一位威望卓著的大將,總領軍政、開衙建府,將大明的龍旗牢牢插在白山黑水之間。
可遼東與云南全然不同。那里的寒風能將人凍成冰雕,戍卒耳鼻凍落是常事;千里荒原寸草不生,連軍糧都要從千里外漕運;女真各部蟄伏山林,一到秋高馬肥便南下劫掠。
更要命的是,這地方終年飄雪,連塊像樣的耕地都難尋,比之云南的瘴癘之地,遼東的苦寒與荒蕪,更讓人望而生畏。
眾將喉結滾動,下意識看向對方,然后齊刷刷地閉上了嘴。
誰都不愿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蹉跎歲月,可這話卻沒人敢說出口。
殿外更漏滴答作響,在死寂中敲得人心惶惶,仿佛那便是催命符,隨時會將某位將軍的名字,釘死在遼東的冰天雪地之中。
永昌侯藍玉率先打破沉默,皺眉道:“陛下,那遼東終年苦寒,千里冰封,糧草轉運艱難。且女真各部反復無常,實在……”
延安侯唐勝宗接口道:“末將征戰時,見過將士耳鼻凍掉的慘狀,非百戰精銳難以久駐?!?/p>
眾人紛紛附和,你一言我一語,將遼東說得宛如絕境。
老朱瞇起眼睛,看著這些平日里敢踏破敵營的虎將,此刻卻在議論中透著退縮。
呵呵,這些個家伙,看似粗獷魯莽,實則一個比一個精明著呢!
老朱也沒有點破,只是笑著擺擺手:“罷了罷了,先不想這些煩心事?!?/p>
聽到這話,眾將暗自松了口氣,殿內氣氛頓時松弛下來。
緊接著老朱話鋒一轉:“聽說東海之上商船往來,白銀如潮?”
此言一出,眾將瞬間來了精神。
酒盞相碰的脆響戛然而止,一雙雙眼睛在燭火下迸出精光。
誰都清楚,在這朝堂之上,軍功是立身之本,而銀錢則是保家之基。
這些年征戰四方,他們早將算盤撥得清楚。
倭國的漆器、高麗的人參、南洋的香料,哪樣不是江南豪門趨之若鶩的奇貨?
更別說那白花花的倭國銀子,在大明境內能換三倍的糧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