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個生命賤如螻蟻的世界。沒有實力,就沒有資格談論生存與尊嚴,優勝劣汰,是刻印在萬物法則中最赤裸、也最恒常的真理。
洛曦靜立一旁,眸色深沉如夜。她自幼便在生死邊緣掙扎求存,比任何人都更早領教過這世界血淋淋的獠牙。那些教訓早已化為冰冷的烙印,深深刻入她的骨髓。
“痛苦的又不是你,你當然可以說得這么輕松!你又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對我指指點點?”如花猛地抬頭,通紅的眼睛狠狠瞪向剛剛走進來的洛曦,語氣充滿了尖銳的敵意和抗拒。
洛曦并未動怒,只是平靜地回望她,隨手拿起桌上一只未盡的酒壺,仰頭一飲而盡。酒液順著她的唇角滑落,她的聲音冷冽得像淬了冰:“我經歷過的痛苦,或許比你慘烈千倍。你此刻的痛,在我看來,并非絕路。”
“夠了!”冰夢凝驟然開口,聲音里帶著罕見的冰冷與怒意,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,“你們都痛苦,就我最快樂,行了吧?”
她環視著爭執不休的伙伴,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無力感涌上心頭。她真心為他人的傷痛而心痛,奮力想要拉所有人一把,換來的卻是相互的指責和封閉。那一刻,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關心是如此多余——別人的悲歡,終究是別人的,她憑什么以為自己能介入和分擔?一種心灰意冷的念頭悄然滋生。
廂房內霎時間落針可聞。百芊芊張了張嘴,卻不敢再勸。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冰夢凝,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幾分,寒意刺骨。
“咯吱——”
就在這時,廂房的門被輕輕推開。一道窈窕的紅色身影倚在門邊,笑吟吟地望著屋內這群情緒低落的少女。
“幾位小貴客,這是怎么了?是姐姐我這醉仙樓的酒不合胃口,還是菜怠慢了各位?怎的一個個愁云慘淡的?”
來人正是醉仙樓的老板,江紅梅。她看似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,一身紅衣明艷似火,身姿高挑,容顏姣美,一顰一笑間卻自帶一股歷經世事的通透與沉穩。她顯然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,特意前來查看。
“沒…沒事,江姐。”百芊芊趕忙起身,擠出一絲笑容,試圖打破這僵硬的局面。
江紅梅莞爾一笑,反手輕輕將門關上,隔絕了外界的喧囂。她步履輕盈地走到桌邊,目光溫柔地掃過一個個低垂著腦袋、如同做錯事孩子般的少女,聲音甜雅溫和:
“有什么天大的事,是關起門來還不能說開的呢?既是好朋友,便該以真心換真心。你們年紀還小,未來要經歷的挫折與磨難還有許多許多。有些坎,當下覺得是天塌地陷,或許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沉淀和洗禮。總有一天,你們會積蓄夠力量,勇敢地跨過去。”
她的話語像一陣暖風,輕輕拂過眾人緊繃的心弦。
“知道了,江姐……”幾人低聲應著,面對這位無論是實力、閱歷都遠勝她們的姐姐,她們心中始終存著一份敬重。
江紅梅微微一笑,繼續循循善誘:“修煉之路注定漫長而孤獨,人心若是冷了,這條路就會更難走。人生能有幾個數年?能有摯友并肩同行已是莫大幸運,千萬不要輕易否定彼此,莫要等到真正失去了,才追悔莫及。”
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,仿佛也想起了某些塵封的往事。
冰夢凝深吸一口氣,胸中的郁結似乎被這番話語悄然化開幾分。她率先舉起酒杯,神色緩和下來:“江姐說的是至理名言。來,為我們江姐的金玉良言,也為了我們……干一杯!”
“想開了便好。”江紅梅眼中流露出欣慰,也舉杯示意,“這一杯,不為我,只為你們的團結。我們修煉之人,追求武道極致固然重要,但在我看來,更重要的是身邊能有值得托付、共同進退的伙伴!”
“謝謝你們……謝謝江姐,謝謝夢凝……”如花哽咽著舉起酒杯,久違的暖流再次涌入心田,沖潰了心防。盡管傷痕仍在,但至少在此刻,她不再感到自己是孤身一人。
幾人再次開懷暢飲,直至酩酊大醉,最后互相攙扶著,哼著不成調的小曲,踉蹌地消失在返回宿舍的夜色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