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清風緩緩搖頭,聲音依舊平和,“老夫只是覺得,趙長老如此大張旗鼓,懸賞筑基丹和內門資格追緝一個重傷初愈、疑似動用禁忌之術已近半廢的煉氣弟子…是否有些小題大做?驚擾宗門清靜不說,更易引得弟子們人心浮動,爭相效仿那搏命之舉,恐非宗門之福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張狂的傷口,眉頭微蹙:“至于張師侄的傷勢…那灰色氣息確實詭異,但觀其傷口殘留,力量已極其微弱,遠不如當日傷及蘇晚晴之時。林風動用此等力量,必遭更可怕反噬,此刻恐怕已是強弩之末,甚至…已暴斃于山林之中也未可知。為一具尸體或垂死之人,耗費如此宗門資源,值得嗎?”
徐清風的話,如同撥云見日,瞬間讓不少頭腦發熱的弟子冷靜下來。是啊,林風傷成那樣,又強行催動那可怕的邪術逃走,現在還能有幾分力氣?說不定真的已經死在山里喂狼了。為了一個死人,去拼命搶那懸賞?值得嗎?
趙天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他死死盯著徐清風,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!這老東西,處處與他作對!句句在理,堵得他啞口無言!但他絕不甘心就此放過林風!
“徐長老此言差矣!”
趙天罡強行壓下怒火,厲聲道,“此子身懷邪力,來歷不明!今日能重傷張狂,他日若恢復,豈非是我青云宗心腹大患?除惡務盡!寧殺錯,不放過!此乃宗門安危之計!追緝令必須發!懸賞照舊!此事,本長老自會向內門刑堂和宗主稟明!無需徐長老操心!”
說完,他不再理會徐清風,對著戒律堂弟子吼道:“還愣著干什么?追!封鎖所有下山通道!搜山!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!”
戒律堂弟子轟然應諾,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山林。
徐清風看著趙天罡離去的背影,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。他并未再阻攔,只是輕輕嘆了口氣,搖了搖頭,仿佛在惋惜什么,又仿佛洞悉了什么。
“根基未毀…命星未黯…小子,西南…是你的生門…也是你的劫數…好自為之吧…”
他低聲自語了一句,無人聽清,隨即拿起倚在墻角的竹掃帚,如同一個最普通的老人,慢悠悠地轉身離去,身影消失在漸漸亮起的晨曦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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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云宗外門通往內門的巨大山門前,白玉鋪就的廣場在晨光中熠熠生輝,靈氣氤氳。
今日,是新晉內門弟子正式入門的日子。
廣場上,氣氛莊重而熱烈。數十名通過外門小比或特殊渠道晉升的內門弟子,身著嶄新的內門青色云紋服飾,臉上洋溢著激動與自豪,整齊地列隊站立。周圍是前來觀禮的外門弟子,目光中充滿了羨慕與向往。
主持儀式的,是一位身著紫袍、面容肅穆的內門長老。他聲音洪亮,宣讀著宗門戒律和勉勵之詞。
隊伍最前方,站著兩人尤為引人注目。
一人正是魁梧如鐵塔的張狂。他穿著內門服飾,臉色卻有些蒼白,右臂動作似乎有些僵硬不自然,眼神深處隱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悸和怨毒。林風那破滅一指留下的灰色氣息雖然被丹峰長老壓制祛除,但經脈的損傷和那份恥辱,卻如同毒刺深埋心底。他奪得了魁首,獲得了內門資格和筑基丹,但此刻站在這里,卻感覺不到多少喜悅,只有一種被陰霾籠罩的壓抑。
另一人,則是蘇晚晴。
她依舊穿著那身素雅的青衫,只是臉色比以往更加蒼白,少了幾分血色,如同冰雕玉琢的雪蓮,帶著一種病態的美麗。她靜靜地站在那里,清冷的眸子望著內門深處繚繞的云霧,眼神平靜無波,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與她無關。只有細心之人才能發現,她偶爾細微的呼吸會牽動眉心一絲極淡的、幾乎看不見的痛楚,那是胸口深處,被某種難以祛除的冰冷破滅之力侵蝕后留下的隱傷。她的氣息,也遠不如之前那般凌厲冰寒,反而透著一絲內斂的虛弱。
“蘇師姐…”
“張師兄…”
“唉,可惜了,聽說林風那邪魔畏罪潛逃了…”
“噓!小聲點!別觸了兩位師兄師姐的霉頭…”
周圍傳來低低的議論聲。
蘇晚晴似乎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。她的目光,卻在不經意間,掠向西南方向那莽莽的群山。那個方向,是青云宗后山禁地的邊緣,再往外,便是危機四伏、人跡罕至的迷霧沼澤。
那個雜役弟子…林風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