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輕輕咳了兩聲,衣料繃緊的弧度看得人心驚,唯恐下一刻那對玉山便要傾頹。她忙用一方素白帕子掩了那花瓣似的唇兒,待抬起臉時(shí),蒼白褪去些許,暈開兩抹淡淡的、恰到好處的桃花色,粉面含春,溫婉中透著一股子勾魂攝魄的媚態(tài),柔聲道:“回嬸子的話,就定在這幾日了。”
鳳姐一拍手,丹鳳眼亮晶晶的:“那正好!喊我一聲,我也一同出府去!”
她湊近可卿耳邊,聲音更低,一股子暖烘烘的脂粉氣噴在可卿耳畔:“我正好有幾筆賬目要去收一收,了一了,你往哪兒走?看看咱倆順路不順路!”
秦可卿心頭猛地一跳!收了賬目?
她強(qiáng)壓下瞬間涌上的驚悸,面上笑容依舊溫柔得體,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緊了帕子。她努力穩(wěn)住聲音反問道:“嬸子要去哪里收了賬目?可順路?”
鳳姐渾不在意地?cái)[擺手,仿佛在說一件極尋常的事:“嗐,不遠(yuǎn),就在城南那邊,幾筆陳年舊賬該清一清了。”
“噢,我去水月庵!”秦可卿忙說道。
穩(wěn)住心神,飛速地轉(zhuǎn)念:應(yīng)該……沒那么巧能遇到吧,沒聽說過有什么外賬在清河縣。
她深吸一口氣,轉(zhuǎn)瞬之間,臉上已恢復(fù)柔媚無骨的溫婉笑容,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(guān)切:“原來如此。那敢情好,有嬸子同行一段路。路上也熱鬧。省得我一人悶得慌。”
她頓了頓,眼波流轉(zhuǎn),帶著真切的擔(dān)憂看向鳳姐,“只是……嬸子去遠(yuǎn)郊收賬,可千萬要當(dāng)心些。那些商戶里,三教九流,保不齊有那等刁滑油賴、不要面皮的潑才!萬一沖撞了嬸子金尊玉貴的,可怎么好?依我說,多帶幾個(gè)膀大腰圓、有把子力氣的家丁跟著,才妥當(dāng)!”
鳳姐聽了,咯咯笑起來:“哎喲,難為你這般替我操心!把心放回肚子里罷!你嬸子我什么豺狼虎豹沒見過?倒是你——”她話鋒一轉(zhuǎn),上下打量著可卿幾乎透亮的蒼白肌膚:
“這眼見入冬了,風(fēng)跟刀子似的!又是去那清冷的庵里,寒氣多重!你這身子骨兒,看著就弱柳扶風(fēng)的,穿得也太素凈單薄了些!回頭我讓平兒把我那件新做的、銀鼠皮里子的大紅猩猩氈斗篷給你送去!那毛色油光水滑,又輕又暖,把你從頭到腳裹嚴(yán)實(shí)了,一絲兒風(fēng)都透不進(jìn)去!你這病根兒,最是嬌貴,可萬萬再受不得半點(diǎn)寒氣侵?jǐn)_了!”
“那斗篷是嬸子的新物件兒,還沒上過身呢,我怎好……”
“嗐!給你就拿著!”鳳姐打斷她,語氣斬釘截鐵:“跟我還分什么彼此?你的身子骨兒要緊!瞧你這小臉白的,沒一絲兒血色,活脫脫像那宣紙糊的燈籠,風(fēng)吹吹就破了,看著就叫人揪心窩子的疼!
這邊兩個(gè)美人在話著彼此的情分,那頭兩個(gè)老寡婦在憶當(dāng)年。
寶釵看著這熱鬧又陌生的地方,忽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便迎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