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上那點未熄的燥熱瞬間化作了冰冷的怒火。
“放。。。放。。你的狗臭屁!”李瓶兒不等他說完,抓起枕邊一個沉甸甸的玉搔頭就狠狠砸在門板上,發出“哐當”一聲巨響!
她氣得渾身發抖,銀牙緊咬:“花子虛!你這棺材瓤子,再敢在門前放半個屁,仔細你的皮!”
“從下個月起,你休想再從我這里支取一個銅板的零花錢!你那幫狐朋狗友的酒錢、賭債,讓他們找你這‘花大官人’要去!我看你拿什么充大頭!”
“滾!立刻滾得遠遠的!再讓我聽見一聲,明日就叫賬房停了你的份例!”
這話如同捏住了花子虛的七寸。
他平日里吃喝嫖賭,全靠李瓶兒掌著花太監留下的錢財,每月施舍他些零花。
若真斷了供給,他立刻就要在狐朋狗友面前現出原形,比殺了他還難受。
門外頓時沒了聲息,只聽得粗重又帶著不甘的喘息。
過了半晌,才傳來花子虛那外強中干、色厲內荏的吼聲,聲音卻明顯低了下去:
“好!好!李瓶兒!你……你夠狠!咱們走著瞧!我看你這騷勁兒能忍多久!早晚……早晚有你求老子的時候!”
說罷,只聽得門外腳步踉蹌,伴隨著踢翻痰盂的“哐啷”聲和幾句含混不清的咒罵,那身影終于搖搖晃晃,消失在黑暗的回廊盡頭。
屋內,李瓶兒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和咒罵,胸口劇烈起伏,眼中怒火未熄,卻更添一層冰冷的厭煩與深深的空虛。
怎得自己人生就如此命苦!
不由得有幾分羨慕隔壁那吳月娘起來。
都是官宦人家,偏偏她有個好命!
李瓶兒頹然倒回錦被之中,望著帳頂繁復的花紋,只覺得這深宅大院,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。
而長夜漫漫,還要熬多少年?
熬到自己人老珠黃,年華逝去?
次日清早,日頭剛爬上東廂房的屋脊,金晃晃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子。
西門大官人起床。
穿著中衣,坐在床沿,由丫鬟捧著銅盆伺候凈面。
正用熱手巾敷著臉,門簾一挑,吳月娘笑吟吟地走了進來。她今日穿了件家常的玉色杭綢襖兒,下系一條素白綾裙,頭上只插著一支素銀簪子,打扮得甚是素凈。
手里捧著一盞剛沏好的熱茶,走到西門慶跟前,溫聲道:“官人醒了?喝口熱茶醒醒神。”
西門慶“唔”了一聲,接過茶盞,胡亂呷了一口,便擱在一旁。
吳月娘帶著溫婉的笑意,輕聲道:“官人,有樁事倒稀奇。方才門房的小廝連滾帶爬地來回,說府門口蹲著個和尚,大清早的,倒把幾個看門的嚇了一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