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門慶依舊不置可否,只將爵杯湊到唇邊,細細呷了一口。
李皂隸把心一橫,知道不吐實話求人是過不去這關了,湊近半步,聲音壓得極低:
“爹是通天的人物,小的不敢隱瞞!其實……其實老爺這次設宴,除卻想與爹釋嫌修好,還有一樁潑天要緊的事。今有新巡按王御史過幾日將臨蒞俺們清河縣巡察戎政民情!”
“老爺的意思,西門大爹是俺清河縣頭一等有體面、有財勢的鄉紳,非爹這等豪杰不能撐持場面。一來替清河增光,二來……也好讓王御史知曉俺們地方上也有爹這等奢遮人物。這場面,若沒了爹的巍巍氣象鎮著,老爺他心里就如十五個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!”
西門慶冷笑一聲。
敢情是要他西門大官人出這大血本,替他撐起這場面,款待那王御史!
這般做作,好處端的是不少:
一來,顯擺他治下商戶錢糧豐足,豈不是替他臉上貼金,顯得他父母官治下有方?
二來嘛,這縣尊老爺一文錢也不消破費,只消動動嘴皮子,便落個清如水、明如鏡的好官聲!
那御史大人享用的珍饈美饌、歌兒舞女,橫豎是商戶的孝敬,與他何干?
這般招待,這般“孝敬”,他縣尊老爺穩坐釣魚臺,既得了御史歡心,又撇得一身危險,滴水不漏!
這就叫做:借花獻佛,借雞生蛋!本官體面,爾來周全!
西門慶聽罷,從鼻孔里嗤了一聲,嘴角一撇,掛起三分冷嘲:“哼!縣尊大人這時節倒想起我西門慶來了?這‘體面周全’的好事,他張大戶家財萬貫,排場也大,怎不去尋他?”
話音未落,旁邊侍立的李皂隸卻弓著腰,堆起一臉諂笑,湊近半步,壓低了嗓子回道:“回大官人的話,您老且息怒。那……那張大戶,昨兒夜里,口吐鮮血,竟……竟一命嗚呼了!”
西門慶聽了李皂隸的話微微一楞,倒是也有些意外,不想那次動怒就這么提早死了,按正常要在冬日發病才是。
淡淡道:“哦,死了?可惜了。。。。”
那李皂隸覷著西門慶臉色,陪笑道:“大官人說的是。不過我家縣尊太爺今早得了信兒,捻著胡須說了——沒什么可惜的!”
“太爺道:這等盤剝鄉里、魚肉百姓的刁頑商戶,仗著有幾個臭錢,不知收斂,惹得天怒人怨!如今暴病而亡,正是天理昭彰,報應不爽!死得好!倒是替本縣除了一害,省得臟了朝廷的法度!”
“哦?”西門慶慢悠悠地說道:“縣尊大人明察秋毫,洞察秋毫啊…!”
“誰說不是呢!”李皂隸忙不迭地點頭哈腰:“正是太爺圣明!只是……”他故意頓住,賊忒兮兮地左右一溜,才把身子又往前湊了半尺,聲音壓得如同蚊蚋:
“只是太爺還說了,這張大戶人是死了,可他留下一屁股血淋淋的孽債!非得有個鐵腕人物,才能把這塊爛瘡剜干凈,免得膿水流出來,污了咱清河縣的地界兒!”
西門大官人知道,前翻都是鋪墊,這最正經要緊的事要來了。
眉毛一挑,放下茶碗,那瓷底磕在紫檀木幾上,發出清脆的一聲響。“哦?這又是從何說起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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