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門慶大官人已是心情大好,這門敲好了,萬事俱備只欠壽禮了!
哈哈一笑:“這老殺才,門檻精得很!他這是把話撂這兒了,老爺我這禮,是敲門磚!門,他是開了,但是不是自己人,還得蔡太師點頭。”
“等到壽誕禮送到太師收了,滿意了,老爺我才算有資格給他翟大管家辦事,懂?”
來保、玳安恍然大悟,連忙磕頭如搗蒜:“爹英明!爹真是洞若觀火!小的們蠢笨如豬,不及爹一根腳趾頭!”
來來保從袖筒里摸出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兒,雙手高舉過頭頂,陪著十二分的小心諂笑道:“爹前日賞下的五十兩雪花銀打點銀子,小人使了二十三兩上下。事情辦妥后,天色已黑得如同墨缸里撈出來一般。小人斗膽,自作主張,請那幾位太師府的門房大爺,并自家?guī)讉€跑腿的兄弟,往‘京城藏春樓’里走了一遭,叫了幾個粉頭,篩了幾巡熱酒,略盡了點心意,又住了一日,把那幾個小鬼伺候得舒坦了。如今,還剩下這八兩整,一個銅板也不敢私藏。”
西門大官人正呷著茶,眼皮兒也不曾抬一下,只淡淡道:“剩下這八兩,你自收著六兩。剩下二兩,賞了玳安罷,下次若辦成事,準你們?nèi)ズ靡稽c窯子。”
來保和玳安聞言,喜得如同六月里喝了冰水,渾身毛孔都張開了,忙不迭地“咚咚”叩頭,聲音都透著蜜:“謝爹的賞!!”
西門大官人瞥見玳安這小猴子咧著嘴,笑得見牙不見眼,心頭一動,故意沉了臉問道:“你這小崽子,就知道咧著嘴傻樂!這趟跟著來保去京城,風里雨里,銀子開路,可曾學到點真東西?說與爺聽聽!”
玳安正樂得找不著北,冷不丁被這一問,登時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,笑容僵在臉上,傻了眼,求救似的望向來保。
來保也是一愣,他辦事是油鍋里撈銅錢——手熟,可要他說出個道道來教人,卻是茶壺里煮餃子——倒不出了。他搓著手,支吾著:“這……這個……”
西門慶“嗤”地一笑,站起身來,背著手踱了兩步。他那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,將兩個奴才罩得嚴嚴實實:
“蠢材!好好想一想,溫書生那封信雖說翟大管家未必會看,但若沒有溫書生那封信,就缺了天大的‘由頭’!管事憑什么給你通報?門房憑什么讓你見翟大管家?你們見不到翟大管家,老爺我這輩子,就是把金山銀山堆在太師府門口,也休想踏進他府上半步!”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目光如炬,掃視著兩個奴才:“這說明什么?嗯?辦事求人,打點關(guān)系,要自下而上,如同螞蟻搬山,一層一層地爬!蛛絲連著蛛絲,粘得牢牢,才能順著往上!才能把銀子一層一層往上送,面面俱到,滴水不漏!方能辦成事!”
“那判人生死的,未必是堂上高坐的,反倒是底下遞棍子、傳話的,他們只需指縫里擋你些許風,便能讓你如聾子瞎子一般。”
他頓了頓,呷了口茶,眼神愈發(fā)幽深:“反過來,借了勢后,要一級一級往下壓!如同千斤磨盤碾麥子!借了蔡太師的勢,壓翟管家就易如反掌;借了翟管家的勢,壓他手下的管事、門子,就如同碾死螞蟻!”
“這權(quán)勢上下之間,就是一張大網(wǎng),一個磨盤!網(wǎng)要織得密,錢要撒得勻,勢要壓得狠!網(wǎng)住人,喂飽人,壓服人!”
西門大官人一句話還未說出口,這借來的勢終究是借來的,借來的東西猶如空中樓閣鏡花水月,不能只會借。。。。。
玳安和來保連聲說是。
“行了,你二人好好休息一下。”西門慶說道又坐了回去。
待來保、玳安退出門外,玳安忽喚住來保,袖中摸出二兩銀子遞過:“來保叔,這銀子你收著。小的并未出力,不過隨在后頭學些眉高眼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