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寡婦!滾出來還錢!”“欠債還錢,天經(jīng)地義!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!”“再裝死,爺們兒砸了你這招宣府的牌匾!”
宅門外驟然炸響一片污言穢語,夾雜著砰砰砸門聲,如同野狗狂吠,煞是刺耳。
正是那伙京城來的潑皮,仗著背后有人撐腰,又來逼賭債了!
啊呀——!”這平地驚雷般的惡吼,直駭?shù)昧痔哪懢懔?!口中發(fā)出一聲短促凄惶的驚叫,那豐腴熟透的身子如同中箭的肥雁,猛地一顫!什么誥命體統(tǒng)、貴婦矜持,霎時丟得精光。
滿心只剩無邊恐懼,只憑著本能,便往那唯一堅實的倚靠——西門慶雄壯的身軀——死命地撲撞過去!那軟糯白腴的身子,結結實實毫無間隙地墩在西門慶胸膛之上!
更兼林太太驚惶之下,雙臂如藤蘿繞樹,死死箍住了西門慶的熊腰,整個人幾乎掛在了他身上。西門慶頓覺一具滾燙綿軟的嬌軀,嚴絲合縫地緊貼著自己。
大官人下意識的一雙大手只牢牢地箍住了林太太那豐膩飽漲的腰身!
她臉色倏地煞白,那驚惶無助的模樣,哪還有半分誥命夫人的氣派?倒像個被惡人追趕、走投無路的小婦人。
“太太莫慌!”西門慶笑道。
說罷,西門慶輕輕松開林太太,將她扶穩(wěn)靠在小幾旁。林太太猶自驚魂未定,一雙水汪汪的媚眼含著淚光,滿是依賴地望著他。西門慶整了整衣袍,大步流星走出廳堂。
“玳安!”西門慶站在廊下,聲音不高,卻透著冰寒。
玳安一直候在廊角陰影里,聞聲立刻小跑上前:“爹,小的在?!?/p>
西門慶眼皮都不抬,只朝那喧囂震天的宅門方向努了努嘴:“去,把門外那些聒噪的野狗,給我清理干凈了。莫要驚擾了太太清靜?!?/p>
“是,爹放心!”玳安躬身領命,轉身便快步穿過庭院。
宅門外,十來個潑皮正罵得起勁,為首一個敞著懷、露出胸毛的漢子,抬腳就要踹那朱漆大門。
第106章京城來的潑皮
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,玳安瘦小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門口,臉上堆著市井里慣見的圓滑笑容:
“喲,幾位爺,火氣不小啊?這大晌午的,擾了我家大爹可不好。有什么話,好說好商量?”
那“過街鼠”張勝正聒噪,猛見門縫里擠出個小廝,還未及開言,張勝一口濃痰啐將過來,唾沫星子直濺到玳安臉上:
“鳥商量!你家那鳥大爹是甚屌毛?快叫那欠債不還的林寡婦滾出來!爺們的白花花銀子,是賴得的?今日再不還錢,管叫你認得爺們的拳腳,拆了這鳥巢!”
玳安臉上堆下笑來,眼底卻寒浸浸的:“好教哥哥們知曉,我家大爹,乃是清河縣西門大官人!”
“草里蛇”魯華“呸”地一聲,啐出一口黃痰:“西門?東門?沒卵子的名號,爺爺們京城里耍大的,沒聽過這鳥毛灰!”
玳安那笑模樣兒兀自掛著,腮幫子卻繃緊了,牙縫里擠出冷笑:“呵呵,好!好!今日便叫你認得這清河西門!”
話音未落,只聽“嘩啦啦”一陣響,那門后早伏著的二十來個西門府精壯家丁,各執(zhí)了抬禮的硬木扁擔、門閂、哨棒,餓虎般撲將出來,登時將十來個潑皮團團圍在垓心。
玳安更不怠慢,只把手朝街角那樹蔭下一招。那里原歇著一伙兒閑漢,或蹲或靠,似睡非睡,懶洋洋曬著日頭。
此刻得了暗號,一個個如嗅到血腥的豺狗,“嗷”一聲跳將起來,眼放兇光,呼喇喇直搶過來!前后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四十多條精壯漢子,里三層外三層,早把那十幾個京城潑皮裹得鐵桶也似!
潑皮們臉上登時失了血色?!安堇锷摺濒斎A強自挺著脖子,聲音卻有些顫了:“怎……怎地?仗著人多,要……要行兇?爺爺們……京城里刀頭舔血,怕……怕你這鳥……”
“打!”
玳安臉上那點子假笑,霎時剝落個干凈,換作一副閻羅面孔,口中只冷冷迸出一個字,再無半句啰唣!身子早麻利地向后一縮,厲聲高叫:
“眾位哥哥!這群不知死的賊囚攮!敢辱罵我家大爹西門大官人!與我死里打!打殺勿論!但凡出手見了紅的,西門府上重重有賞!若打死了……哼哼,這便是助我西門府上‘格殺江洋大盜’……衙門的賞錢花紅,我西門府替官家出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