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院里鈕祜祿氏怎么發作下人,一時半會兒還傳不出去,正院這邊老太太佟佳氏的心思則都放在福璇這個小女兒身上。
“昨晚上我讓人去你屋里,趙嬤嬤說你睡了。怎么回事,昨天干了什么勞心勞力的事情,讓咱們福姑娘睡那么早。”
“額娘,您有話就直說,挖苦我有什么意思。”
福璇或許脾性和一張嘴都不怎么好,但自從帥顏保去世之后,福璇就一直堅持每天早上早起半個時辰,從后罩房往額娘佟佳氏這邊來,跟著佟佳氏身旁的兩個貼身丫鬟一起伺候老太太穿衣洗漱。
曾經佟佳氏跟女兒說過,不讓她起這么早,福璇只說一個人在后罩房那邊沒意思,還不如早早的當額娘跟前來,來得早了還能在額娘這邊睡個回籠覺,等睡飽了再起來吃早飯。
佟佳氏當然知道女兒說的不是真話,大姑娘了誰不愿意自己一個一個院子待著,女兒不過是愿意陪著自己這個沒了丈夫又死了兒子的老婆子罷了。有這么個小女兒陪著,不怪佟佳氏最偏心她。
“我擠兌你做什么,倒是你得說清楚,昨天到底為什么非要找你侄兒媳婦的不痛快。沈家是漢軍旗,這事兩家做親的時候就知道了,那會子咱們家不說什么,現在新婦進了門你這個當小姑姑的又拿來挑理兒,你說說你這是要干嘛。”
“額娘,我不是沖著沈氏去的,我那樣子是做給二哥看的。”
“他當年看中了沈家,當我們都看不明白是為什么?還不是看中了沈氏她爹如今在戶部當郎中,還管著漕運。
那么大一個福建司都歸她爹說了算,二哥又一直想出京去待幾年,有個這樣的姻親,比在旗內找個滿洲人家更強些。
他是個讀書人,要不是大哥當年走的突然,他肯定要考咱們旗人的科舉。真考出來了入仕為官,當阿瑪和瑪法那樣的人,才是二哥心心念念想要的。”
赫舍里希福沒入關前就已經精通滿文漢文,從那時起赫舍里氏這一支就跟漢人世家一樣,三歲給家中孩子開蒙識字,家里每一輩兒的孩子都是這么長大的,福璇和赫奕自然也不例外。
自己的二哥想從文,但大哥突然間去世之后,他就不得不頂替了大哥安心待在侍衛處留在京城,哪兒也去不了。
在外人看來,赫奕身為已經分家出去的二房,能重新搬回大宅來,如今還專門在養心殿乾清宮當值,這就算是最好的安排了。但福璇知道,她二哥志不在此,或早或晚他一定會走。
“二哥有他的野心很正常,我早早地就跟他說過,嫁人可以聯姻也是咱們家的姑娘應當應分的,但他不能那我當鋪路石,更加不可能嫁去南邊,我一定要留在京城。”
帥顏保和額爾赫接連去世,福璇的親事是被耽擱了,但是這兩年也不是沒跟她尋摸過人家,只不過舒穆祿氏出面連著找了兩家都不在京城。
一家是駐守在佛山,副都統家的次子,正藍旗的人。還有一個家在江寧府,家里阿瑪擔任駐防協領,赫奕看中的是他家長子,要說家世著實不錯,可兩家福璇一家都沒同意。
別人家給女兒說親,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偏生赫舍里家連著兩個家主都不在了,赫奕說是當家可福璇一貫不怕這個哥哥,她說不愿意就等當場給赫奕甩了臉子。
再加上佟佳氏心疼女兒,每次當著兒子的面答應去勸福璇,轉頭不到半天時間,肯定又被福璇說服回過頭來勸服赫奕,你妹妹沒看上不喜歡就別勉強,好人家這么多,總能挑著個合適的。
一次兩次這么著,再往后舒穆祿氏也就不肯再摻和這費力不討好的事,赫舍里家有個嫁不出去的姑奶奶就傳開了。
原本再找個京城以外的人家,說不定還行,這次福璇當著赫奕的面拿沈家的家世來挑揀,就是明擺著不滿意她二哥心里打的算盤,往后她的親事著落在哪兒,就更不好說了。
“我知道我的兒是個嘴硬心軟的,你不想嫁出京城,是放不下我這老婆子。但是你得知道女人一旦嫁了人,心思就得放在自己和婆家身上了。好閨女,這輩子還長,你得替你自己多想想。”
佟佳氏捧著小女兒的臉,已經送走了丈夫和長子的人臉上的神情沒什么大起伏,福璇還是從她額娘眼里看出了不舍和心疼。
心疼,是覺得她這個女兒稀里糊涂就把最好嫁人的幾年給浪費了。而不舍,福璇歪過頭用自己的臉蹭了蹭佟佳氏的手心,她清楚自己真的快要留不住了,不管自己愿意還是不愿意。
“額娘,您別操心我。我昨天跟毓朗那小子說了,讓他給我尋摸著,他這兩年在護軍營認識的人多,說不定能找著好的。”
“阿朗?”佟佳氏皺了皺眉頭,“你就這么不信你二哥,寧愿把這事托付給你侄兒。”
“額娘,咱們早就分家了。二哥是分出去的,額娘和我是跟著大哥的。大哥走了家里本該由阿朗當家,當年是不得已,才讓二哥一家搬回來。可如今阿朗都娶妻成家了,額娘您想好以后該怎么辦了嗎。”
“這事你少操心,人家都說大姑子小姑子最難伺候,你不能討這個嫌。時辰不早了,你兩個嫂子該來了,這事不說了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