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弼沒好氣地瞪了常茂一眼,暗地里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——這混賬東西,真是個混不吝的性子,什么話都敢往外禿嚕!
他壓低聲音斥道:“胡說什么!”
禁海那國策,是當今陛下親自定下的規矩,雖如今開海解禁,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“愚不可及”,傳出去豈不是要惹禍?
王弼看著常茂那還沒反應過來的愣樣,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,趕緊轉頭看向四周,見眾人注意力大多還在魚獲上,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朱高熾看在眼里,淡淡開口打圓場:“這家伙也是見了這海產豐饒,一時感慨罷了。過去的國策有過去的考量,如今時勢不同,開海利民才是眼下該做的。都別說這些了,嘗嘗這剛煮好的蝦羹。”
一碗熱氣騰騰的蝦羹遞到常茂面前,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摸了摸后腦勺,嘿嘿笑了兩聲,接過碗埋頭喝了起來,倒把剛才那茬忘到了腦后。
王弼看著他這模樣,無奈地搖了搖頭,心里卻也明白——這小子雖嘴上沒把門,可那話里的意思,怕是誰見了這滿船魚獲,都會在心里掂量掂量。
隨后朱高熾拿起一塊烤魚遞給常茂:“這海既然能養人,咱們就把它用好——讓這海魚的滋味,能進到更多百姓的碗里去。”
常茂接過烤魚,狠狠咬了一口,點頭道:“殿下說得是!往后誰要是再提禁海,我第一個不答應!”
“有這么豐富的資源不去用,真是暴殄天物!”常茂喝著蝦羹,嘴里還不忘念叨,“就咱們這臨時改的船,隨便撈一晚上就有兩萬多斤魚,要是換成專門的漁船,那還不得翻著倍地往回拉?”
朱雄英蹲在一旁,掰著手指頭算起來:“你看,一個人一天吃三斤肉,頂多半條魚就夠了。咱們這一百多號人,一晚上撈的魚就有兩萬斤,算下來……差不多夠近萬人吃一天了。
他眼睛一亮,轉頭對朱高熾道:“高熾,要是多造些漁船,組織漁民們成規模地捕撈,單是這些海魚,就能讓多少人頓頓有葷腥?那些缺糧的地方,說不定還能靠海魚接濟,省下不少糧食呢。”
王弼站在船舷邊,望著波瀾壯闊的海面,心里頭五味雜陳。
先前雖聽朱高熾說過開海的好處,可終究隔著層疑慮,如今親眼見了這滿船的魚獲,才真切覺得,先前的海禁政策實在是可惜了——放著這么大一座寶庫不用,偏偏把人捆在那幾畝薄田上,一旦遇上災荒,可不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餓殍滿地?
他想起朱高熾常說“海洋是座巨大的寶庫”,以前總覺得這話有些空泛,哪有地里的莊稼實在?
可現在不一樣了。這趟拖網捕魚,不過一晚上的功夫,就輕輕松松撈上來兩萬多斤魚,若是魚艙夠大,回程時再下一網,這一趟出海,幾萬斤魚獲根本不在話下。
“以前總覺得‘靠山吃山’才穩妥,”王弼捋著胡須,對身邊的朱高熾道,“如今才算明白,這‘靠海吃海’的分量。”
“先前總覺得大海是兇地,風浪能吞船,倭寇能害人,禁海才穩妥。”王弼嘆了口氣,又看向朱高熾,眼神里滿是信服,“如今才算明白,殿下說的‘寶庫’是什么意思。這海哪是險地?分明是能救命、能養人的活路子啊!”
朱高熾笑道:“現在明白也不晚。等回去了,先造一批專門的漁船,再教漁民們用這拖網法子,讓更多人知道,這海里的寶貝,夠他們踏踏實實地過日子。”
王弼重重點頭,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天津港,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漁船揚帆出海、魚獲滿艙的景象——那景象里,藏著的可是數不清的人家的好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