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初大軍找到他們的羽林衛后,不見元軍蹤跡,軍中多數將領都主張撤軍,等明年開春草長馬肥再做打算,他自己也動了這個念頭——草原氣候惡劣,冬季用兵風險太大,誰也不敢賭脫古思帖木兒是不是在前方。
正是朱高熾與朱雄英,兩個半大的孩子,引經據典,條理清晰,搞出什么“經緯度算法”,硬是說服了他這個老將。
現在想來,若是真聽了眾將的話,等到明年開春再去搜尋,脫古思帖木兒要么早已遠遁,要么已收攏殘部設下埋伏,哪還有這“一網打盡”的奇功?
所以在李文忠看來,這份不世奇功,朱高熾與朱雄英理應占頭功。
他們不僅有打破常規的膽識,更有看透戰局的眼光,比自己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還要果決。
老朱聞言,目光轉向站在太子身側的朱高熾與朱雄英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太監隨即繼續道:“定遠侯王弼,力主追擊,助成大功,賜免死鐵券一枚,世襲罔替!賞黃金五十兩,彩緞五百匹!”
王弼粗聲謝恩,心中頗為感慨。
他常年擔任皇帝陛下的宿衛,雖貼身保護天子安全,深得信任,但論起開疆拓土的戰功,在徐達、常遇春、李文忠這些開國名將里,確實不算突出。
一輩子守在京城附近,雖安穩,卻少了幾分蕩平天下的傳奇,這始終是他心里的一點遺憾。
但這一次生擒北元大汗的不世奇功,足以彌補這所有的缺憾。
一個世襲罔替的定遠侯爵位,足以讓他的名字與那些戰功赫赫的名將并列,讓王家在大明的將門里站穩腳跟。
回想起在天津衛的時候,朱高熾與朱雄英找到他,說要悄悄帶羽林衛大軍北上,還拿出一套什么“經緯度算法”,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拒絕了——兩個半大的孩子,一個體胖,一個年少,竟想跑到刀光劍影的草原上去冒險?這簡直是胡鬧!
他當時還勸了幾句,讓他們安分守己待在天津。
誰能想到,這兩個被他視作“胡鬧”的孩子,不僅真的尋到了脫古思帖木兒的蹤跡,還在關鍵時刻力排眾議,促成了捕魚兒海的奇襲,最終竟真的成功了?
所以王弼起身時,特意朝著朱高熾鄭重地拱了拱手。那拱手的力度,比對著任何勛貴都要恭敬——若不是這位胖殿下有如此膽識,又能堅持己見,他王弼頂多還是那個守在陛下身邊的宿衛,哪能有今日這足以載入史冊的輝煌?
這份功,他得記在心里,更得讓子孫后代知道,是胖殿下給了王家這份榮耀。
“鄭國公常茂,隨大軍沖鋒陷陣,斬將奪旗,驍勇善戰;康鐸,協防左翼,擊潰元軍殘部,勞苦功高……賜免死鐵券一枚,世襲罔替,黃金五十兩,食邑增千戶!”
常茂聽后眼眶一紅,重重地叩頭謝恩,額頭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。
他心中的感觸,比任何人都要復雜得多。
先前他仗著父親常遇春的功勛,在軍中恣意妄為,酗酒斗毆、不聽調遣、凌辱軍士是家常便飯,好幾次險些壞了軍國大事,惹得皇帝陛下龍顏大怒,直接剝奪了他的兵權,將他閑置在京城,明眼人都看得出,陛下已對他徹底失望,他自己也覺得這輩子再無領兵作戰的機會,整日渾渾噩噩,如同行尸走肉。
是朱高熾與朱雄英的勸說,讓他不要給他爹常遇春丟臉,那幾句話像鞭子一樣抽醒了他。
現在,他不僅跟著朱高熾與朱雄英在捕魚兒海立下戰功,還襲了父親的鄂國公爵位,徹底洗刷了先前的污點。
這份從谷底爬起的功成名就,背后藏著多少旁人不知的辛酸——被同僚嘲諷的難堪,被陛下冷落的惶恐,夜深人靜時對父親的愧疚……這些滋味,唯有他自己才懂。
所以領賞時,他看向朱高熾的眼神里,除了感激,更有一份發自肺腑的敬佩。
若不是這位胖殿下的提點與帶攜,他常茂恐怕這輩子都只能在悔恨與頹廢中度過,哪有今日站在慶功宴上接受封賞的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