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傳高俅!王子騰!”鄭皇后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:“立刻給本宮滾進來!”
殿門應聲而開,早已奉命候在外間的殿前都指揮使高俅與九門提督、五城兵馬司都統王子騰,一前一后,趨步而入。兩人神情迥異。
高俅的身軀微微發顫,官帽下的額角已是汗涔涔一片,眼神躲閃,不敢直視皇后。
而王子騰則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沉靜,步履沉穩,雖也躬身垂首,卻自有一股沉穩氣度。
皇后并未立刻發作,她那雙凌厲的鳳目先掃過王子騰。
王子騰會意,上前半步,聲音清晰沉穩,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:“啟稟皇后,臣王子騰奉懿旨,已調集五城兵馬司并禁軍一部,對汴京九門內外、各坊市街衢實行戒嚴。凡無官府憑引者,一律不得夜行聚眾。各緊要路口、坊門,皆有兵丁把守盤查。城內各處,目前尚屬安靖?!?/p>
鄭皇后那豐潤的下巴幾不可察地點了點,緊繃的臉色略緩了一分。她這才將目光如同冰冷的鐵鉗,牢牢鎖在高俅的身軀上。
“高俅,”皇后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慵懶的調子,卻比方才的厲叱更令人膽寒,每一個字都像裹了冰碴子,“官家額上那傷,是拜你治下的‘太平盛世’所賜!潑皮宵小,當街擲石,竟能砸到真龍天子的腦門子上!”
“你這防的是宮禁安危,管的是京城治安,難道連眼皮子底下的市井潑皮都管束不住?還是你高太尉的耳目心思,都叫那蹴鞠的皮子塞滿了、糊死了?!”
高俅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,膝蓋一軟,“撲通”跪倒在地,金磚的冰涼透過官袍直刺皮肉。
磕頭如搗蒜,肥碩的身軀抖成一團,聲音帶著哭腔:“娘娘息怒!娘娘息怒!臣……臣萬死!臣罪該萬死!是臣失職!是臣無能!未曾約束好那些無法無天的刁民,驚擾了圣躬,臣……臣百死莫贖!”
汗水順著他的胖臉流下,滴落在金磚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。
“萬死?百死?”鄭皇后嗤笑一聲,那笑聲里充滿了鄙夷,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瞟向一旁肅立的王子騰,“高俅,本宮看你活得甚是滋潤,可見這殿前司的油水,養人得很吶?!?/p>
她話鋒陡然一轉,如同淬毒的匕首出鞘:
“若是連眼皮子底下的京城治安都弄不好,你這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差事,趁早也別干了!省得哪天潑皮沖撞了宮門,你還蒙在鼓里蹴鞠呢!不如……就把你手中那點權柄,交給王子騰一并打理,想必他定能替官家分憂,讓這東京城,真正‘安靖’下來!”
“交給王子騰”五字,如同晴天霹靂,狠狠砸在高俅的天靈蓋上!
他猛地抬頭,驚恐萬狀地看向皇后,又下意識地飛快瞥了一眼旁邊如同標槍般挺立的王子騰。
王子騰依舊垂著眼瞼,面無表情。
高俅只覺得一股子腥甜的熱血“轟”地沖上頭頂,眼前金星亂冒,陣陣發黑,肥碩的身軀晃了幾晃,幾欲當場癱軟成一灘真正的爛泥!
他太清楚了,殿前司的兵權就是他的命根子!若真被這王子騰奪了去,他高俅在汴京城,立時就成了被拔光牙、剁了爪子的癩皮虎,怕是連街邊的野狗,都敢朝他呲牙咧嘴,啐上一口濃痰!
“娘娘!娘娘開恩?。 备哔丛僖差櫜坏皿w面,幾乎是撲爬著向前挪了兩步,涕淚橫流,額頭在金磚上磕得砰砰作響,瞬間一片青紫,“臣知錯了!臣知錯了!求娘娘再給臣一次機會!臣……臣這就去辦!這就去把那些膽大包天的潑皮無賴、在京城藏污納垢之地,連根拔起!掃得干干凈凈!絕……絕不敢再讓娘娘和官家為此等腌臜事煩心!”
鄭皇后冷眼看著腳下這灘爛泥般的“高太尉”,她揮了揮那染著蔻丹的玉手,寬大的袖擺帶起一陣香風,如同驅趕一只蒼蠅:“滾!如何發落你,等官家醒來自有定奪?!?/p>
高俅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,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倉惶退出了坤寧殿。殿門在他身后沉重合攏,隔絕了那令他窒息的森嚴與皇后的雷霆之怒。
一出宮門,夜風帶著寒意吹來,高俅才驚覺自己里外幾層官袍已被冷汗徹底浸透,緊貼在肥膩的皮肉上,冰涼刺骨。他扶著冰冷的宮墻大口喘息,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。
方才皇后那“交給子騰”的冰冷話語和王子騰那沉默如山的側影,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,深深燙在他的心頭。
恐懼瞬間轉化為瘋狂的戾氣!高俅猛地直起身,對著迎上來的心腹牙將,嘶聲咆哮,唾沫星子四濺:“傳本太尉鈞令!殿前司所屬,除宮禁當值者,其余全部人馬即刻出動!開封府衙役、皇城司邏卒,統統給老子調起來!”
第151章皇城慘慘凄凄,賈府活色生香
“賭場?全給老子砸了封了!酒肆勾欄前,但有聚眾生事的苗頭,先抓了再說!管他是誰家的背景,哪個衙內的面子!三日!就三日!老子要讓這汴京城的地皮翻過來!誰敢手軟,老子先扒了他的皮!快去——?。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