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三官被打得七葷八素,腦子嗡嗡作響,聽得“偷東西”三字,如同晴天霹靂,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,掙扎著嘶聲喊冤,聲音含混不清:“沒…沒有啊…西門大官人…冤枉!天大的冤枉!”
“沒有?”西門慶冷笑一聲。
應伯爵早已心領神會,猛地彎腰,從王三官散落在地的袍子底下,精準地“摸”出一件物事——那是一只羊脂白玉精雕的玲瓏玉蟾蜍,口含一枚金珠,背上天然幾點墨沁,正是王三官平日愛不釋手、時常把玩的隨身物件!
應伯爵將那玉蟾蜍高高舉起,對著光,故意大聲嚷嚷,唾沫橫飛,遞給大官人:“哎呀!親哥哥!您快瞧瞧!這是什么?!這不正是您前日里說丟了的、那方花了三百兩雪花銀從東京老玉匠手里得來的‘金珠吐瑞’玉蟾蜍嗎?!好個賊囚根!贓物就在你褲襠底下藏著!人贓并獲!你還敢紅口白牙抵賴?!”
王三官一見自己心愛之物竟成了“贓物”,又驚又怒又怕,急得幾乎要暈過去,嘶聲力辯:“胡說!這…這玉蟾蜍明明是我的!是…是我花銀子買的!”
應伯爵一聲冷笑:“既是你花銀子買的,為何在我西門哥哥手里?”
王三官一愣,這不是剛剛被你槍了過去么?如此不講理的哪里見過,深處手來指著應伯爵“你你你了半天”,不知道說什么才好,好半晌才逼出一句:“上面…上面還刻有我‘王三’二字的小篆!就在蟾蜍腹下!”他掙扎著想去指認。
眾人登時一愣!
應伯爵那高舉玉蟾蜍的手僵在半空,小眼珠子骨碌亂轉,臉上那股子義憤填膺的兇相瞬間凝住,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雞。
謝希大、常時節、祝實念、孫寡嘴一干人等,更是面面相覷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——他們這幫潑皮,平日里打人撒潑、栽贓陷害是把好手,靠的是拳頭硬、嘴巴臭、臉皮厚,何曾料到這被打得半死的王三官,竟還有心思在玩意兒上刻字留名這等精細勾當?這完全超出了他們這群潑皮的算計!
一時間,房間里死寂一片,只聞王三官粗重的喘息和老鴇壓抑的抽噎。方才還沸反盈天的污言穢語、拳腳風聲,此刻都咽回了肚里。幾個幫閑眼神飄忽,你瞅我,我瞅你,臉上都帶了幾分茫然!
“這戲接下來該怎么唱?”
他們下意識地,齊刷刷把目光投向了那定海神針般的人物——西門大官人!
西門大官人‘刷’的一聲把手中灑金川扇攤開,虛虛借了借秋風半遮住俊臉笑道:“那我就要問王三官兒了,為何把我的東西偷了,還要刻上你的名字?”
王三官頓時如遭雷擊,一雙眼睛瞪得老大,嘴巴能吞下拳頭,‘啊啊啊啊啊’了半天說不出個子卯來。
應伯爵一聽,頓時第一個回過神來,臉上露出極其夸張的憤怒和難以置信,破口大罵:“我入你親娘祖奶奶的賊骨頭!偷了我哥哥的心愛之物不算,竟還敢在上面刻上你的狗名?!這…這還有王法嗎?!還有天理嗎?!”
話音未落,應伯爵大步向前,又掄起那拳頭,帶著風聲,又是狠狠一拳搗在王三官本就腫脹不堪的嘴上!
“噗——!”王三官一聲慘絕人寰的嚎叫,鮮血混合著涎水噴了出來!
其他幫閑兄弟哪甘心落后!
“叫你胡說八道!叫你狗膽包天!”
“偷了俺親哥哥的寶貝,還敢倒打一耙,污蔑刻字?!”
“你這是欺天!是滅祖!是活膩歪了!”
一群幫閑兄弟一邊罵,一邊作勢還要再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