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擼起袖子,露出兩截雪藕也似的白膀子,汗津津的,蹲在水邊石磯上,拿著根樹枝子在水里亂攪,攪得水花四濺。
惹得眾人又是笑又是罵,她渾不在意,兀自樂得前仰后合,臉蛋兒紅撲撲的,像熟透的果子。
賈探春站在涼亭書案前,身量高挑,穿著件鵝黃箭袖,越發顯得蜂腰猿臂,長腿筆直。
她提筆凝眉,英氣勃勃,正琢磨著詩句。
旁邊迎春溫柔和順,替她捧著硯臺,低眉順眼。
那大嫂子李紈,坐在稍遠些背燈影的杌子上。一身素凈的月白襖兒,青緞比甲,雖是守寡的打扮,卻掩不住天生的好顏色。
一張銀盆似的臉兒,細膩白凈,眉眼溫婉俊俏。那襖兒略嫌緊了些,裹著一段豐腴柔腴的身段,胸脯飽滿,腰肢卻還纖細,臀兒渾圓,坐在那里,自有一段成熟小寡婦的風流體態。
她面上帶著慈和的笑,看著這群年輕的嬸子姑娘們嬉鬧,眼神里透出過來人的溫厚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。
丫鬟堆里也是活色生香,各有各的姿態。
真真是花團錦簇,珠圍翠繞!滿園子鶯聲嚦嚦,燕語喧喧。
脂香、粉香、女兒家的肉香,混合著酒菜果子的甜香,被那清冷的月光一照,非但沒有沖淡,反而蒸騰出一種暖融融、甜膩膩、撩人心魄的活色生香旖旎風流來。
忽聽得一陣笑語喧嘩由遠及近,人還未到,那爽利潑辣的聲氣兒已先撞了進來:“哎喲喲!好熱鬧的所在!你們這群小蹄子們,有了好詩好月,就撇下我們自個兒樂了?也不怕天打雷劈!”
話音未落,只見王熙鳳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。
她身后跟著平兒,手里捧著些新鮮果品。
眾人見是她來,都笑著起身相迎,七嘴八舌道:“快請快請!就缺你這張利嘴呢!”“帶了什么好東西來?”
鳳姐兒眼波流轉,揚聲笑道:“好東西在后面呢!請了位‘壓軸’的雅客來!”說著,她側身一閃,讓出身后之人。
只見秦可卿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。這一看,滿園子的人都靜了一瞬,連那喧鬧的笑語都仿佛被掐住了脖子。
她一身簇新的雪白重孝!頭上戴著白絨孝冠,身上是白綾孝衣、白絹裙,通身上下,一絲雜色也無,素凈得像深秋里第一場雪。可偏偏就是這刺目的白,死寂的孝,襯得她那張臉兒,愈發艷光逼人,活色生香!
那孝衣料子極好,是上等的細白綾,又輕又軟,卻嚴嚴實實、服服帖帖地裹在她身上,非但沒能遮掩,反而將那副天生的風流裊娜的體態和一對龐然大物,勾勒得纖毫畢現欲蓋彌彰。
她臉上脂粉未施,素著一張臉,眉眼間帶著三分天然的愁緒,七分慵懶的病態,面色是一種脆弱的蒼白,偏生那唇色,不知是天生的還是愁緒染的,透著一抹淡淡的、誘人的嫣紅,像雪地里落下的一瓣梅花。
就連坐在燈影里的李紈,也心中暗嘆:“好個絕色尤物!這孝服穿在別人身上是晦氣,穿在她身上,倒成了勾魂的幡子……蓉哥兒真是沒那福氣……”
她看著秦可卿那弱柳扶風、我見猶憐又暗藏媚骨的模樣,再對比自己這寡居的豐腴,心中涌起一絲復雜的滋味。
王熙鳳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,得意地揚著下巴,笑道:“如何?我說是‘壓軸’的吧?可還入得各位詩翁的法眼?可卿,別站著了,快坐下!今兒月色好,詩興濃,正好借你,給大家添點靈光!”
秦可卿被眾人看得粉面微紅,更添嬌怯,她微微垂首,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,聲音帶著點病弱的柔媚:“嬸子、姑娘們快別取笑我了……不過是守本分罷了。”
她依言在鳳姐兒身邊坐下,那素白的身影在滿園錦繡中,如同一朵帶著露水的白海棠,既清極,又艷極。
【西門老爺們中秋快樂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