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詔們如蒙大赦,連忙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卷起。
王黼站在原地,看著那被卷走的畫卷,臉上的失望,退回了角落的陰影之中,低垂著頭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忽聽得一陣環佩叮當,香風暗送,一個酥糯入骨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笑意,軟軟地飄了過來:
“且慢~米博士,王校書,還有諸位貴客,這般妙畫,可否……容奴家也開開眼,品鑒則個?”
眾人聞聲,齊刷刷扭頭望去,只見那廳堂珠簾輕挑,一位佳人裊裊娜娜地移步進來。不是別人,正是名動京師、當今官家心尖兒上的李行首,李師師!
穿著一身素色對襟羅衫,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淡金紗衣,那衫子裁剪得極是合體,緊緊裹著一段豐腴圓潤、凹凸畢現的身子骨兒,遮掩的踏踏實實。
腰肢卻收得極細,真真兒是一捻捻楊柳細腰,系著一條蔥綠汗巾,更襯得那臀兒渾圓挺翹,走起路來款款擺動,如風擺荷葉,說不盡的風流裊娜。
一張鵝蛋臉兒,粉光脂膩,眉眼含情,尤其那雙眼波,水汪汪、霧蒙蒙的,像是含著一汪春水,隨意一瞥,便能將人的魂兒勾了去。
烏油油的發髻上斜插一支點翠描紅金步搖,隨著她頸項微轉,那流蘇便顫巍巍地晃,更添幾分撩人風致。
滿廳的男人們,目光“唰”地一下,全黏在了這具活色生香的玉體上,呼吸都粗重了幾分。莫說男人,便是那內眷兩桌都挪不開眼上下打量。
李師師對滿堂灼熱的目光恍若未覺,柳腰款擺,已行至畫案前。那侍從哪敢怠慢,慌忙又將畫卷小心展開一角,露出那落日江山。
李師師螓首微垂,隔著半尺距離,凝神細看。她看得極是認真,那水潤的櫻唇時而微抿,時而輕輕“嘖”一聲,好半晌,她才抬起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,先是看向米芾,眼波流轉間帶著三分敬仰,七分嬌媚:
“米博士法眼無差,此畫……真真是得了天地間一股子靈秀氣!尤其這落日稀稀,山河寂寥的意境,奴家瞧著,竟像是能聽到那江濤嗚咽,看到那暮色四合……”
她聲音甜糯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,“只是……正如博士所言,這筆鋒到底稚嫩了些,若再添幾分老辣,染上些金碧之色……唉,可惜了這潑天的造化神韻……”
她說著,那纖纖玉指忍不住虛虛地在那落日輪廓上臨摹了一下,指尖帶著無限眷戀。
“奴家斗膽猜想,作此畫者,未必……未必是技不如人,雖說未能臻于老辣圓熟之境。或許……或許只是囊中羞澀,買不起那等上好的、明艷照人的辰砂、藤黃、金箔呢?”
她指尖輕輕劃過畫面上一處色彩略顯渾濁的地方,櫻唇微嘟:“米老您瞧,這該是落日墨色卻有些發悶,層次也模糊了些,分明是等待顏料涂抹,故而筆墨難以支撐起那等氣象。”
“若換了宮廷畫院御用的‘佛頭青’、‘泥金’,或是江南進貢的極品朱砂,只需薄薄一層,便能透出萬丈光華!這千里江山的金碧之色,又何愁不能揮灑淋漓?”
李師師這番話,如同一道清泉,潺潺流入了米芾那被美色和尷尬攪得一團漿糊的腦子里。
他渾身一震,像是被點中了關竅,那渾濁的老眼猛地爆發出驚人的亮光,死死盯向李師師方才所指之處!
“啊呀!著啊!著啊!”米芾猛地一拍大腿,力道之大,震得畫案都晃了晃,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,剛才的結巴窘迫一掃而空,只剩下醍醐灌頂般的狂喜和對眼前佳人的無限激賞:
“李…李行首!真真是…真真是蘭心蕙質,明察秋毫!老夫…老夫方才只顧著挑剔筆法設色,竟…竟忘了這最根本的關隘!是了是了!
李師師被他這夸張的贊譽弄得掩口輕笑,眼波橫流,風情萬種地嗔了一句:“博士謬贊,奴家不過是一點婦人之見罷了。”
說罷,她盈盈起身,對著眾人又是萬福一禮,那楊柳般的腰肢彎出一個勾魂的弧度。
“奴家見識淺薄,妄言了,擾了博士與諸位的雅興,還請勿怪。”
她眼波如水,在眾人臉上輕輕一蕩,便似一朵解語嬌花,蓮步輕移,帶著一身香風,款款搖動,纖腰與豐臀之間形成的曼妙曲線,隨著步伐蕩漾出誘人的韻律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尖兒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