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門慶聞言只伸出手,在那張粉膩香腮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,那力道說重不重,說輕卻也又分量,發(fā)出“啪啪”兩聲脆響,這聲音讓金蓮兒聽得似曾相似,臉蛋辣疼的同時“刷”地一下紅透了,從耳根直臊到頸窩。
可沒等到期望的大手,卻看到自己這冤家主子竟又邁步走出房子去。金蓮幽怨的嘟著小嘴,將腳尖兒一旋,纖腰款擺,急急地抓著外袍小碎步追了上去。口中迭聲嬌喚:“爹慢些兒!外頭秋氣重,容奴給爹披上外袍”
西門大官人才到前廳。
月娘便掀簾子,身后小玉跟著帶著食盒進來。
“官人醒了”她輕聲道:“前些日張大戶抵債過來的那一千五百畝上好水田,幾個為首的莊戶頭兒來了,在廳前候著,要叩謝官人并請個章程。還有張大戶得綢緞鋪里幾個積年的老管事,也遞了帖子,想回稟些鋪子里的事務(wù)。官人今日可要見一見?”
西門慶聞言略一沉吟,揮揮手道:“田地上的事兒,娘子你是個有主意的,帶他們到偏廳,按我們那田地的舊例,該減該增的,你看著處置便是,至于綢緞鋪的幾個管事叫進來……”
廳內(nèi)燃著上好的沉速香,煙氣裊裊。
金蓮站在一旁,知道場合,不敢亂動拋眼色,一副大家丫鬟的樣子,尤其把一對小腳縮在裙內(nèi)。
西門慶大官人,穿一件簇新的玄色暗花直裰,坐在在廳中一張螺鈿交椅上。下邊傅銘、徐直等一班人垂手侍立,屏息凝神,大氣不敢出。
西門慶倒是認(rèn)識這個綢緞鋪掌柜。
呷了一口金蓮捧上的六安茶,眼皮也不抬,慢條斯理開了腔,聲音不高:
“徐直。”
“小的在,大官人吩咐。”徐直是個精瘦的中年人,原是張大戶鋪子里的老掌柜,此刻腰彎得更低了。
“鋪子既到了爺?shù)氖掷铮磺姓鲁蹋毜冒礌數(shù)囊?guī)矩來。張大戶那老兒糊涂時對外欠的舊賬,我一概不認(rèn),讓他們?nèi)サ叵抡夷菑埓髴簟!蔽鏖T慶放下茶盞,青瓷蓋碗在桌上“叮”一聲脆響,驚得眾人心頭一跳。
“大官人明鑒,小的們唯大官人馬首是瞻。”徐直忙不迭應(yīng)道。
“傅先生!”西門慶轉(zhuǎn)向賬房傅銘說道。
傅銘是心腹,管著總賬,為人精細,深得信任。
“大官人。”傅銘躬身。
“你和這幾位去綢緞鋪撕下封條,清點里頭貨物報與我,即日起,除了生藥鋪外,綢緞鋪的流水賬目,也歸你管,每日一結(jié)。不拘大小買賣,銀錢貨物,須得清清楚楚記下。每五日,你親自拿著賬本,來宅里找我或者大娘。”
西門慶目光如錐子般釘在傅銘臉上,“一絲一毫,休想瞞哄。若有半點差池,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。”
這話里帶著寒氣,傅銘只覺得脊梁骨發(fā)冷,連聲應(yīng)“是是是”。
西門慶又掃視眾人:“鋪子里一應(yīng)貨物,庫房是根基。誰是庫管?”
“小……小的李三在。”庫房頭兒李三是個老實人,嚇得一哆嗦。
“庫里的綢緞綾羅,各色尺頭,你須得給我看管得鐵桶一般!每日點驗,造冊登簿。蟲蛀鼠咬,霉?fàn)€變色,短了一尺一寸,唯你是問!失一賠二,這是西門府上鐵打的規(guī)矩!”西門慶的聲音拔高。
李三臉色發(fā)白,汗珠子順著鬢角滾下來,只知點頭稱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