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觀察入微,判斷亦算準確。”他語氣依舊平淡,但夏簡兮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許,“永昌伯早年曾受益于廢太子一系余黨,雖然后來洗清了嫌疑,但暗中的聯系,未必完全斷絕。如今朝局動蕩,有些人,又開始不安分了。”
他寥寥數語,卻似驚雷炸響在夏簡兮耳邊。廢太子!那是先帝登基前便已塵埃落定的舊案,牽扯無數,血流成河。若永昌伯府真與余黨有染,那昨日偏殿的騷動,其背后深意便更耐人尋味,絕非簡單的“不懂規矩的下人”能解釋。這京城的水,比她想象的更深,更渾。
“王爺告知臣女這些……”夏簡兮抬眸,迎上他的視線,試圖從那深不見底的眼中看出些許端倪。這是信任,還是警告?抑或是,將她更深地拉入棋局的又一步?
易子川并未直接回答,他的目光在她發間那支普通銀簪上停留一瞬,復又落在她清亮的眼眸上。“本王需要一雙眼睛,一雙不在明處,卻能看清暗流的眼睛。”他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身份特殊,身處命婦之中,有些事,比本王更容易察覺。”
他這是在明確地賦予她“職責”。并非僅僅是未來王妃的尊榮,而是實實在在參與到他對朝局的掌控之中。夏簡兮心口微窒,既有被卷入風暴中心的凜然,也有一種奇異的、被認可的悸動。
“臣女愚鈍,恐有負王爺重托。”她垂下眼睫,謹慎回應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易子川打斷她,語氣篤定,“昨日應對永昌伯夫人,不卑不亢;察覺騷動異常,沉靜不亂;今日能依約前來,膽識已具。”他頓了頓,指尖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,“這支白玉簪,為何不戴?”
話題陡然轉回私物,夏簡兮微微一怔,隨即坦然道:“王爺所賜過于貴重,今日出行不便,恐招人耳目。”
“既已賜你,便是你的。”易子川語氣淡然,卻帶著深意,“該用之時便用,無需顧忌。有些身份,該彰顯時,亦是護身符。”
夏簡兮瞬間明了。他是在告訴她,未來王妃這個身份,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和掩護。在必要的場合,展示與他親近的象征(比如那支玉簪),可以省去許多麻煩,甚至震懾宵小。
“臣女明白了。”她輕聲應道。
易子川微微頷首,似乎對她的領悟能力頗為滿意。他再次執壺為她添了茶,動作間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。“今日邀你至此,一是讓你心中有數,永昌伯府乃至其關聯之人,需多加留意。二是……”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她,“給你這個。”
他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、非金非木的深色令牌,推到夏簡兮面前。令牌樣式古樸,上面刻著復雜的云紋,中間是一個“樞”字。
“這是……”夏簡兮看著令牌,并未立刻去接。
“樞密院暗樞的憑信。”易子川語氣平淡,卻拋出了一個足以讓朝野震動的名字。樞密院明面上掌管軍國機要,而“暗樞”則是只效忠于攝政王、行走于陰影之中的秘密力量,專司監察、緝捕、暗探之事,權柄極大,也極為隱秘。
“持此令,可在危急時,調動京城內部分暗樞人手,或向他們傳遞消息。使用方法,與錦囊類似,以內力催動特定紋路即可。”他解釋道,“非到萬不得已,不可動用。”
夏簡兮看著那枚小小的令牌,只覺得有千鈞之重。錦囊是護身符,這令牌,則是實實在在的權力和利刃。他將如此重要之物交給她,是信任到了極致,還是將她徹底綁上他的戰車,再無退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