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。
無邊無際,死寂永恒的混沌。
沒有光,沒有聲音,沒有方向,甚至沒有時間流逝的實感。只有狂暴到足以撕碎星辰的能量亂流,如同億萬頭無形巨獸,在絕對的虛無中瘋狂咆哮、撕扯、湮滅一切。
林風就是在這樣的煉獄中,艱難地找回了一絲意識。
劇痛,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,瞬間刺穿了他殘存的感知。那不是單純的肉體之痛,而是源自靈魂深處、元嬰本源的撕裂感。每一次虛空亂流的沖擊,都像是鈍刀在反復刮擦著他脆弱的元神,每一次能量的爆裂,都仿佛要將他的存在徹底抹除。
“呃……”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,在絕對的死寂中連漣漪都無法蕩起。林風費力地想要睜開眼,眼皮卻沉重如山,每一次嘗試都牽扯著瀕臨崩潰的神經。他的身體,或者說曾經是身體的部分,此刻如同一塊破敗的朽木,漂浮在狂暴的能量激流中。華麗的道袍早已化為齏粉,強橫的混沌不滅體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,深可見骨,暗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,又被新的亂流沖刷得斑駁陸離。最可怕的是丹田位置,原本應該光芒璀璨的混沌元嬰,此刻黯淡無光,萎靡到了極致,周身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痕,絲絲縷縷的混沌本源正不受控制地從裂縫中逸散,被狂暴的虛空能量貪婪地吞噬、同化。
瀕臨潰散!
死亡的冰冷,比這虛空亂流更刺骨,緊緊扼住了他的神魂。
記憶的碎片如同走馬燈般在混沌的意識中翻騰:青云仙宗的覆滅、師尊徐清風決絕的背影、蘇晚晴含淚的呼喚、無數同門絕望的吶喊……還有,那撕裂空間、將他卷入這無盡虛空的恐怖爆炸——那是他引爆了積累的所有底牌,只為在仙盟絕殺大陣下搏得一線生機。
代價,就是此刻的油盡燈枯,元嬰潰散,漂流在這永恒的放逐之地。
“不能死……不能在這里倒下……”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欲,如同風中殘燭,頑強地燃燒起來。林風的意志在劇痛與虛無中掙扎、凝聚。“父母……師尊……晚晴……青云……血仇未報……我……不能死!”
這股執念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微弱,卻終于激起了一絲漣漪。
嗡——
就在混沌元嬰即將徹底崩解,意識也要沉淪于永恒的虛無之際,沉寂于丹田最深處,幾乎與林風融為一體,也黯淡無光的混沌珠核心,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。
那光芒,微弱得如同宇宙初開時第一縷光,淡薄得仿佛隨時會被周圍的黑暗吞噬。但它確實存在了!一股難以言喻的、源自亙古洪荒的溫潤氣息,如同母親最溫柔的撫摸,緩緩流淌而出。它并未試圖對抗狂暴的虛空亂流,而是以一種極其玄奧的方式,輕柔地包裹住林風瀕臨潰散的混沌元嬰核心,以及那搖搖欲墜的一縷神魂本源。
混沌珠的力量,如同最堅韌的蛛絲,在最細微處維系著林風的存在。它引導著逸散的混沌本源,以一種緩慢到近乎停滯的速度,艱難地回流,修補著元嬰上最致命的裂痕。同時,這股力量也形成了一層薄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膜,覆蓋在林風殘破的軀體和神魂之上,將他自身那微弱到極致的氣息徹底隔絕、同化。在狂暴的虛空能量感知中,林風不再是一個生命體,而是變成了一塊沒有生機、沒有能量波動的“死物”,如同漂浮在亂流中的一塊普通隕石碎片。
狂暴的亂流依舊在沖擊、撕扯著他的殘軀,每一次撞擊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,讓他幾乎再次昏厥。但混沌珠核心那微弱的光芒,始終穩定地存在著,成為他意識海中唯一的燈塔,支撐著他那脆弱的意志之火。
時間,在這里失去了意義。也許是一瞬,也許是萬年。
林風就在這無邊的痛苦與混沌的庇護中,艱難地維系著那一線生機。他無法主動運轉功法,只能被動地感受著混沌珠核心引導的、極其緩慢的自我修復。每一次虛空亂流的沖擊,都像是在用重錘敲打他這塊頑鐵,雖然痛苦萬分,卻也在無形中將他逸散的本源力量一點點“鍛打”回元嬰深處,讓那裂痕的邊緣,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“愈合”跡象——并非痊愈,而是從徹底的崩壞邊緣,勉強穩定在了瀕臨潰散的臨界點上。
他的意識時而清醒,時而模糊。清醒時,是無邊的劇痛和對自身處境的絕望認知;模糊時,則是混亂的記憶碎片和光怪陸離的幻象:父母模糊而溫暖的笑容、師尊嚴厲卻隱含關切的訓導、蘇晚晴清澈眼眸中的擔憂、青云仙宗山門巍峨的輪廓……還有仙盟使者冷酷的面容、血色染紅的宗門廣場……這些畫面交替閃現,如同淬毒的匕首,反復刺穿著他的心。
“活下去……必須活下去……”這個念頭,成了支撐他不被痛苦和絕望徹底吞噬的唯一支柱。
不知過了多久,混沌珠核心的光芒似乎比最初稍稍穩定了一絲。它不再僅僅是隔絕氣息和維系存在,開始極其緩慢地、主動地從狂暴的虛空亂流中,汲取一絲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、最原始的混沌能量。
這種汲取極其危險。狂暴的虛空能量哪怕只有一絲,也足以瞬間摧毀一個金丹修士。但混沌珠核心,仿佛天生就具有駕馭混沌的權柄,它巧妙地過濾掉其中毀滅性的部分,只將最本源、最溫和的一絲混沌氣引導進來,融入林風那瀕臨潰散的元嬰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