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時雨也是您的親生孩子呀,他小時候,您總是整夜抱著他,哼著歌謠哄他入睡……這些,您都忘了嗎?還有知微,她是那么好的一個姑娘,她什么都不知道,她是被我們連累的。”君時遷重重地磕下頭去,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,肩膀劇烈地顫抖著,眼底閃過一絲恨意,嘴上卻卑微至極,“我們愿意離開京城,永遠不再出現,只要他放了時雨和知微……求您了。”
柳婉清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著跪伏在地,痛苦不堪的君時遷,他的話如同狂風暴雨,沖擊著她固有的認知,十年空白記憶的另一端,連接的竟然是她的親生骨肉們如此沉重慘痛的經歷?而她,這十年來,生活美滿,子源……她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,真的會是制造這一切悲劇的元兇嗎?他甚至抓走了她可能存在的另一個兒子,和一個無辜的女子?
一種強烈的母性和同情心,混雜著對未知真相的恐懼,在她心中劇烈翻騰,她下意識地伸出手,想要扶起他,手指卻在觸及他肩膀前停住了,她該相信嗎?她能做什么?
“我……”她的聲音干澀無比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子源他,他不會聽我的……”
“他會在意的,他那么在乎您,這一切,都是他為了得到你才做下的,”君時遷抬起頭,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苗,“如果你不信,你可以去試探一下他,就說你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一切,想起了君無憂,想起了你原本的名字,娘,你叫君海心,求你了,她們等不起啊,趙子源的手段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,但眼里的擔憂說明了一切。
就在這時,窗外遠處傳來護衛交接的隱約人聲,君時遷身體一僵,知道不能再停留了。他深深看了柳婉清一眼,那眼神復雜至極,有孺慕,有痛苦,有哀求,最終都化為一句低語,“娘……保重,無論如何,請您……想辦法救救她們。”
說完,他如同來時一般,悄無聲息地融入陰影,從窗戶翻出,消失在夜色中。
室內恢復了寂靜,只剩下柳婉清一個人,站在原地,渾身冰涼,地上仿佛還殘留著君時遷跪過的痕跡,耳邊回蕩著他悲慟的哀求。她緩緩抬手,撫上自己的心口,那里痛得厲害。
那個叫君時遷的年輕人,他那沉重的苦難和絕望的懇求,不像作假,如果他說的是真的……那她這十年安穩幸福的歲月,豈不是建立在至親骨血的痛苦和犧牲之上?而萱萱……她想起女兒天真無邪的笑臉,若趙子源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,那萱萱的未來……
夜色更深,柳婉清的眼神,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,憐憫和掙扎后,逐漸變得堅定起來。
“大哥,沒事吧?”見他飛出來,君時安連忙從角落里出來,“怎么樣,有沒有按照我教你的求她?”
“求了,”君時遷點頭,“時安,如果過了明日還沒有消息,哪怕是死,這趙府,我們也得闖一闖,要死,我們也要和時雨阿微死在一起。”
“好。”君時安用力點頭,希望他們的娘,還能有一絲憐憫之心。
君時遷沉默了半響,突然開口道歉,“時安,對不起。”
他現在才知道趙子源是這么可怕的一個人,甚至身后有著錯綜復雜的后臺,而他,居然讓時安一個人來對付這樣的一個惡魔,這跟把他往死路上逼沒有區別。
“說什么呢大哥,我們是一家人,不要說這種客套話,你放心,實在不行,我還有最后一個辦法,絕對不會讓時雨他們有事的。”君時安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底閃過一絲決絕,
趙府的地下暗牢里,
田知微悠悠轉醒,后頸處傳來一陣劇痛,她發現自己和君時雨被關在一間陰冷潮濕的石室里,只有墻壁高處一個小小的氣窗透進些許微光,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血腥氣。
“時雨?時雨?”她急忙看向身旁,君時雨躺在她身邊,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,呼吸微弱,顯然之前的掙扎牽動了傷口,情況很不好,顧不上別的,田知微趕緊放靈泉水出來給他喝。
“娘子……”君時雨虛弱地睜開眼,聲音細若游絲,“我們……這是在哪里?”
“我們被人抓了。”田知微握緊他冰涼的手,“別擔心,你哥他們會來救我們的。”
“我也會保護你的,”君時雨掙扎著坐起來,把她攬在懷里,以往的稚氣蕩然無存,面上神情嚴肅,“娘子,我知道你有些神通,如果真出了什么事,你自己能躲,能跑,千萬不要顧忌我,答應我,否則我做鬼都不會安心。”
田知微心底一陣酸澀,也許是這次的危險與以往不同,她感覺時雨好像真的長大了,“別胡說了,你大哥二哥一定會來救我們的。”
“他們會救我們的,但誰也不能肯定,我們能撐到他們來的時候,你必須要先答應我。”君時雨神情嚴肅,眼神跟她對視,尋求她的保證,
“好,我答應你,先吃點東西,補充一下體力。”田知微哽咽著點頭,她也不再遮掩,直接憑空拿出食物,但君時雨也很淡定,她給什么就吃什么。
兩人吃飽喝足,總算有了些力氣,君時雨站起身來,先去門邊檢查了一下,發現是石門,很難打開,更別說他現在身體還虛著,氣窗不知道是連接到哪里的,沒有視野空間,只能又坐回去。
“別急,”田知微安慰他,“先吃好喝好養好身體,等待機會。”
柳婉清在心里糾結了許久,還是走向書房,不出意料之外,她又被攔了下來,只是這次,她沒有讓步,態度尤為強硬,“讓開。”
暗衛擋著不讓,“夫人抱歉,大人現在有事。”
“呵……”柳婉清冷笑一聲,伸手取下頭上的簪子,抵在自己的脖頸上,淡淡的道,“讓開,還是我死在這里,你選一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