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下那些潑皮也跟著鼓噪起來:“對!讓孟娘子出來說話!”“嫁不嫁,一句話!給個痛快!”
孟玉樓臉色蒼白,背靠著門板,身子微微發顫。
李員外高聲喊道:“玉樓……我對你的心意,你是知道的!今日這局面…你倒是說句話呀?告訴他們,你我……你我之事,并非虛言!”
孟玉樓只覺得喉嚨發干,心亂如麻。亡夫的靈位,積壓的綢緞,討債的兇徒……還有眼前這個雖急切卻似乎真心的男人。
千般滋味涌上心頭。她看著李員外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真摯,再看看咄咄逼人的潑皮,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:這或許……是條生路?
至少,眼前這人是真心想護著她?
她咬了咬下唇,避開李員外灼熱的目光,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
李員外說道:“既然玉樓你不說話,我邊做你默認了。”
這群潑皮得了這話,互相使個眼色,倒也不敢真把這位似乎動了真怒的員外爺得罪狠了,便拱了拱手,皮笑肉不笑地道:
“好!有孟娘子這句話,兄弟們便給員外爺和未來的新夫人這個面子!三日,最多三日!要么見到銀子,要么……小的們也只能按規矩辦事了!兄弟們,走!”
一群人呼啦啦散去,留下滿地狼藉。
李員外臉上頓時如同云開見日,那歡喜勁兒幾乎要從眉梢眼角溢出來。
他幾步搶到門邊,隔著門板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:“玉樓!我就當你親口應承了!好!好得很!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搓著手,歡喜得竟不知說什么好,仿佛怕這承諾飛了,急急問道:“既如此,我們何時能把這名分定瓷實了?簽下那百年好合的婚書?也好讓我名正言順地替你遮風擋雨,料理這些腌臜瑣碎!”
孟玉樓倚著門框,心緒復雜難言。看著李員外那毫不作偽的狂喜,那份真心實意的急切,她心中那份抗拒竟松動了幾分。
她深吸一口氣,定了定神,啞聲道:“……三日。容我三日工夫。一則……需將鋪中壓手的綢緞并些許家當,盡力變賣,湊足銀錢,了結這樁欠債。”
“二則……需將我亡夫族中幾位說得上話的近親請來,做個見證……也好堵住悠悠眾口,免生閑話。三日后……便……便依員外之意,簽婚書,過……過門。”
李員外聞言,在門外更是喜不自勝,撫掌大笑:“使得!使得!三日便三日!一切依你!都依你!”
孟玉樓絞著手中的帕子,低聲又說道:“玉樓……玉樓是個寡婦再醮之人,能得員外不棄,已是天大的福分。只是……亡夫留下這點微薄家當。”
“玉樓斗膽……想求員外一個恩典。待變賣清償了債務,所余……所余的些許銀錢,能否……能否容玉樓留在身邊,做個……做個體己零花?”
“也好……也好買些婦人家的脂粉頭油、針頭線腦,或是隨手賞個丫頭小子,不至……不至在府中兩手空空,事事都腆著臉向員外張口討要,徒惹人笑,也……也折了員外的體面……”
李員外聽罷,先是一怔,隨即爆發出一陣更為洪亮的大笑,那笑聲里透著十足的豪氣與寵溺,仿佛聽見了什么極可樂的趣事:
“嗨!我當是什么天大的事!原來是為這個!依你便是,難道我李某人,偌大的家業,還會圖謀你這點亡夫留下的……念想不成?”
他語氣真摯,帶著一種商人的豪爽:“你只管放心!安心備嫁便是!從今往后,萬事有我!”
“你既跟了我,吃穿用度,四季衣裳,頭面首飾,自有公中份例,絕不會短了你的。這點子私房體己,你只管留著!”
“想怎么花便怎么花,買胭脂水粉也好,賞丫頭婆子也罷,都隨你高興!我李某人若是在乎這點銀錢,還算什么男人?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我薄待佳人?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!”
他忽又想起什么,忙收斂笑容,正色道:“至于那些綢緞家當,玉樓娘子你莫要太過憂心!能賣則賣,若一時賣不動,也不必賤價拋售!些許債務,我替你填上便是!你我既成夫妻,我的便是你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