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中三百兩,是給太師爺?shù)摹畨劢稹么蠹t禮匣裝了,扎著金紅綢帶!”
“那二百兩,是單孝敬翟大管家的,另用玄色暗紋的匣子盛著,封得嚴絲合縫,蒼蠅也飛不進去!”
西門慶鼻孔里“唔”了一聲,下巴頦兒幾不可察地一點,算是知曉。
玳安手腳麻利賽過猴兒,正將那赤金打的壽字壺、羊脂玉雕的桃杯,用大紅絨布裹了粽子似的,再小心塞進填滿絲綿的錦緞匣子里,生怕磕碰一點兒。
月娘合上冊子,走到西門慶跟前,聲音放得又軟又溫:
“官人,禮單都清點妥了,與您昨日吩咐的一般無二。各樣土儀也備了雙份兒,給翟管家那份,特意加了二斤上好的血燕窩。”
大官人點了點頭,這才慢悠悠開了口:“來保、玳安,你兩個把眼睛給我放亮了!路上押運無論如何也不能損了這禮一分一毫!”
“我隨你們走一趟,但到了太師府前,就全交給你們支應了!太師爺?shù)捏w面,翟管家的臉面,一絲一毫也輕慢不得!懂么?”
“爹放一百二十個心!小的們就是肝腦涂地,也絕不敢誤了大事!”來保、玳安齊聲應道,腰彎得快貼到地皮上。
大官人這才略一點頭:“成了!手腳再麻利些,都給我妥妥當當裝上車!”
玳安覷著大官人的臉色,小聲兒賠笑問道:“大爹,離太師爺?shù)膲壅Q正日子,還有大半個月光景呢,咱們……咱們這早早就送去,可使得么?”
大官人聞言,嘴角扯出一絲洞察世情的哂笑,指點道:
“你這小猢猻,懂什么!此等手眼通天、立在云端里的人物,倘若等到壽宴近了,那四方的達官貴人、封疆大吏,擠破頭似的涌來,壽誕那日,怕連府里的石頭獅子都得忙得轉(zhuǎn)筋!”
“管家們更是腳不沾地那時候節(jié),莫說大管家,就是二管家、三管家,眼皮子也懶得夾一下咱們這等小門小戶的!更別提要讓太師爺心里頭留下個影兒了!”
“為人貴有自知之明,這等大壽,提前一個月都是暖壽的關節(jié),提前一個月把禮送到,方顯咱們的誠心,也才鉆得進那門縫兒!好生學著,這里頭的道道深著呢!”
玳安聽得心頭一凜,暗道厲害,忙不迭“誒!誒!”連聲應著,把這番鉆營的至理死死刻在了心坎上。
來保站在一旁,也默默點頭,只覺后背心都沁出層冷汗來。
來保和玳安帶著幾個精壯家丁,屏著呼吸,將那一個個沉甸甸的錦匣、一卷卷光燦燦的匹料、一箱箱香噴噴的土儀,如同捧祖宗牌位似的,小心翼翼抬出府門,裝上門外早已備好、覆著厚厚毛氈的太平車。
第186章大官人敲門蔡太師府
已是天寒地凍,呵氣成霜。
官道上卻熱鬧非凡,盡是各色車馬,馱著山也似的箱籠,碾著新壓下的積雪,吱吱嘎嘎,都朝著那花花世界東京城涌去。
來保與玳安,裹著厚皮襖,帶著一干凍得縮手縮腳的家丁小廝,押著那幾輛沉得車軸呻吟的太平車,在冰天雪地里一路逶迤,車輪碾著凍土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聲。好容易才挨到了蔡太師府那朱漆锃亮的獸頭大門前。
只一抬眼,兩人便覺心口一窒!
但見那門樓高得戳破了天,門前石獅子張牙舞爪,活像要吃人。
門內(nèi)幾道影壁,深不見底,只聽得里頭隱隱飄出絲竹管弦、嬌聲笑語,恍如云端仙樂。
相府這份潑天的富貴氣象,直把西門府平日里那點排場,襯得像破落戶的寒窯!
來保與玳安偷偷對視一眼,彼此眼里都存了十二分的小心,慌忙把皮襖領子又往上拽了拽,只覺得這皇城根下的北風,刀子似的,比清河縣里更剮肉透骨!
挨到那朱漆獸頭大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