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還沒等沈婉晴再說點什么,福璇就率先朝沈婉晴發難:“今兒阿朗媳婦送去我那邊的布料,倒是些新鮮料子,就是不知這布料是新的,還是舊年間存下的。”
早上的時候這位福姑奶奶沒露面,但給她的禮也沒落下。兩匹廣緞兩匹波斯織金緞,再有一對珊瑚耳環,一柄玳瑁做骨的扇子。
這禮數要說還沒做到位,說出去都昧良心。便是早上那會兒,佟佳氏見著沈家給小女兒準備的禮也是很滿意的。這會兒見小女兒突然發難,老太太也愣了。
“什么新的舊的,今年福州和廣州的貢品都還沒到港,哪里來的新貨。今兒難得一家子一起吃飯,不許歪纏你侄兒媳婦。”
丈夫、長子接連去世,大女兒又嫁去了盛京,守在身邊的二兒子雖然靠得住,整天能見著人的時候也就早上請安那會兒。
鈕祜祿氏和舒穆祿氏倒是天天在家了,但兩個兒媳婦這兩年越發不對付,便是鈕祜祿氏那么個沉默寡言的木頭人,都時不時總要想法子戳一戳舒穆祿氏的肺管子。
佟佳氏生怕這兩人一個不對付在自己這兒打起來,到時候最后一層遮羞布也扯了,自己偏著誰都是錯。
平日里無事她不讓兩人在自己跟前待著,只要自己沒看見就是不知道,只要自己不知道這倆兒媳婦便是打破頭,也跟自己沒關系。
這么一來,真正陪著佟佳氏最多的就是小女兒福璇,再加上福璇一直沒能說定親事,當額娘的偏疼小女兒些也是有的。
明知道是福璇在沒事找茬,她也只是用半真半假嗔怪的語氣說了女兒兩句,打算把這事給糊弄過去。
沈婉晴見佟佳氏這樣,第一反應是去看鈕祜祿氏。死了丈夫沒了前程依靠是不假,但要是眼看著小姑子往自己新兒媳婦頭上拉屎都不管,那這人恐怕是腦子有點問題了。
好在鈕祜祿氏冷漠歸冷漠,還不是個蠢人。沒等沈婉晴說話,更加沒順從佟佳氏把這事給糊弄過去,而是接過福璇的話反問回去。
“什么新的舊的,這新的如何舊的又如何,二妹妹還得把話說清楚,要不然下次朗哥兒媳婦怕是該為難了。這請安送禮還送出不是來了,額娘您說這可怎么是好。”
“大嫂,你也不用為難額娘,額娘是袒護我,我們是親娘倆這也沒什么不對。你要問那我就說,新的便罷了,新人進門新氣象,本就是這個道理。
要是是舊的,我就要問上一句阿朗媳婦,這個家里誰是舊人,怎么家里人人都得了東西,只有送到我那兒去的布料是舊年的貨。這是無意,還是新媳婦進門看不慣我這個嫁不出去老姑奶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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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頭上能有個對話框,沈婉晴就得打滿屏問號。什么鬼玩意兒?給福璇這個小姑準備的是綢緞布料,就是沈家想著她以后總要成親嫁人,這些東西都是能壓箱底的,真以為波斯的織金緞滿大街都是呢。
“小姑這話說得真有意思,這織金緞確實是去年到的港。可這要算是舊貨的話,那給老太太的那串蜜蠟佛珠的蜜蠟,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東西了。
還有給額娘準備的遼參,也是三十年的老參,今年的新貨怕是還沒長成。是給二叔準備的腰刀,也不是今年新鍛造的。要按著小姑的道理,這樁樁件件都是舊物,自然也沒什么新舊之分了。”
沈婉晴不怎么生氣,主要是因為福璇這人連挑刺都不會挑刺。哪怕她今天借著自己是新媳婦的由頭,讓自己從頭站到尾,端茶遞水地伺候她這個姑姑呢,那都算她理直氣壯。
又或是拿家世來壓人,畢竟滿八旗里的上三旗就是人上人,她要用身份拿喬來擠兌自己這個漢軍旗高嫁進赫舍里家,都比拿著自己送的綢緞挑刺要強得多。
這種連點炮都不知道該怎么點的人,沈婉晴真心氣不起來,要是濃縮成三個字的話,那就是單純的看不上。
“小姑姑,東西你要看不上,那等會兒我派人去拿回來。又不是什么大事,沒必要為難我媳婦兒。”
沈婉晴在心里輕輕念叨了一句看不上,身后就傳來了毓朗清冽中又帶著幾分砂礫的聲音。或許是有不滿,即便是沖著福璇這個小姑姑,他語氣里也含著幾分怒意。
好在這人說話帶著一點點尾音,絲絲縷縷藏著幾分懶洋洋。像是在質問福璇你當真要這么鬧,又像是在說你愛怎么怎么,這事爺沒當真。便是有怒意,也不那么明顯了。
“什么為難不為難,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為難。一家子說話誰還拿尺子一字一句的量著,我還沒問你今兒去哪兒了,怎么留你媳婦一個人在府里。別的時候你在外邊耍就耍了,這幾天是什么日子你也出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