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踱步到窗前,望著夜幕下燈火稀疏的天津城,聲音愈發陰冷,“等官倉見底,百姓餓殍遍野,那主官就該知道,得罪了我們,這座城……”
他頓了頓,轉頭時眼底殺意翻涌,“根本撐不過三天!”
“可若是官府先撐不住……”周富海還想開口,卻被王伯庸冰冷的眼神截斷。
“八十文一升,是咱們的保本價。”他一字一頓道,“一百文,才是咱們該賺的數。”
“萬一……”
“沒有萬一!”王伯庸突然暴喝,“你們以為我王氏是擺設嗎?”
“這新來的天津主官敢動咱們的蛋糕,就得先掂量掂量,自己的烏紗帽還能戴多久!”
“明日起,封鎖所有糧道!誰敢私自賣糧給官府,就別怪我王伯庸不念情面!”
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地上,將王伯庸的影子拉得老長,宛如一只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鬼。
廳中眾人望著那猙獰的“絕糧”二字,突然覺得后頸發涼——他們這才驚覺,自己早已成了老狐貍爪下的棋子。
可在暴利的誘惑下,誰又甘愿做那第一個退縮的人?
當夜,天津衛城外的糧道上,火把連成蜿蜒的長龍。
王伯庸的爪牙們騎著快馬,馬背上的漢子們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相互碰撞,發出令人心悸的叮當聲。
“四十五文一升!有多少收多少!”周富海嘶啞的吆喝聲在夜色中回蕩,驚起一群寒鴉。
官道兩側,不少沒來得及進城的糧商們蜂擁而出。
有人推著獨輪車,麻袋里的谷粒隨著顛簸漏出金屑般的細流;有人趕著騾馬,車上的糧袋堆得比城墻還高。
周富海瞇起三角眼,指尖捏起一撮谷粒在火上烘烤,待確認是新糧后,大手一揮:“過秤!現銀交易!”
瞬間,算盤珠子的噼啪聲、銅錢撞擊的脆響,混著粗野的笑罵,在夜色中織成一張貪婪的大網。
就在這時,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。
十輛蒙著油布的糧車緩緩駛來,車轅上的漢子們歪戴著斗笠,嘴里哼著跑調的小曲。
“喲呵!這么熱鬧啊!”為首的漢子翻身下馬,腰間玉佩隨著動作輕晃——正是偽裝成糧商的李景隆。
他大大咧咧踱到周富海跟前,故意上下打量著堆積如山的錢箱,“這位爺出手闊綽啊,四十五文一升收糧,莫不是家里開了錢莊?”
周富海斜睨他一眼,吐了口唾沫:“少他媽啰嗦!要賣糧就趕緊,不賣就滾!”
喲呵,還是個脾氣暴躁的主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