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大官人敲門蔡太師府
西門大官人懶洋洋開了口:“看來,你倒是看明白了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帶著審視,又帶著一絲施舍般的誘惑:
“既是個(gè)明白的,便聽真了:西院那間清凈廂房,歸你使喚。要綾羅綢緞、針頭線腦、金線銀梭,庫房里遍地綾羅隨你揀,只管開口。你貼身的那個(gè)小丫頭,也撥與你使喚。”
孟玉樓猛一抬頭,杏眼里水光亂晃,驚疑不定,心口子突突亂跳。
大官人淡淡說道:“你,就照著這圖樣,把這兩件‘玩意兒’——”他的手指頭,漫不經(jīng)心往那圖樣上一點(diǎn),“給我原封不動、一絲兒不差地做出來!”
他頓了頓,拖長了調(diào)門兒,像拋下塊沾了蜜的砒霜:“做得好了,穿出來合了老爺我的眼緣……”
“你心頭肉似的那兩間鋪面,就賞你還回去,依舊歸你打理!”
孟玉樓只覺心口像被一只滾燙的鐵爪子狠狠攥住!一口氣憋在喉嚨里,上不來下不去,眼前金星亂迸!
誰知西門慶接下來的話,更是讓她腦瓜子里白茫茫一片,不知道該喜該哭!
“非止如此,”大官人說得輕巧,指頭閑閑敲著紫檀木椅的扶手,“府里頭……正思量著開一間頂頂體面的成衣鋪?zhàn)印H裟阏鎮(zhèn)€有這巧思,有這份能耐做出我要的東西。”
“這成衣鋪?zhàn)樱蘸笠惨徊⒔慌c你經(jīng)管。你若是有本事,把這鋪?zhàn)拥淖痔栭_到東京汴梁城去,連那京里的買賣,也歸你打理!”
孟玉樓只覺一股滾燙的熱氣,從腳底板“騰”地直沖出來,熱得渾身骨頭都酥了!
她一雙水杏眼,死死釘在西門慶那張臉上,里頭翻江倒海!
這男人……這在她身陷絕然時(shí)如煞神般闖進(jìn)來將她撈起……
此刻,他嘴里輕飄飄吐出的前程,竟與她把鋪?zhàn)娱_到京城的癡心妄想——嚴(yán)絲合縫!
恍惚間,自個(gè)兒竟似回到了那情思初萌、夜夜綺夢的年歲。
只是此刻被這男人撩撥醒的欲念,哪里是當(dāng)年那點(diǎn)小兒女的春情可比?這火燒得更野、更毒、更鉆心蝕骨,直要把她整個(gè)人都焚成灰燼!
“老…老爺……”孟玉樓的聲音打著顫兒,那顫音兒里裹著認(rèn)命的軟、野心的燙,還有股子豁出命去的狠勁。
她腰桿兒一挺,將方才那點(diǎn)羞臊蜷縮的勁兒盡數(shù)甩開,迎著西門慶那刀子似的目光,牙關(guān)緊咬,一字一句,從嗓子眼兒里迸出來:“奴婢……拼了命,也定給您做得出來!”
次日清早,西門大官人只在穿堂下立定了身子。
時(shí)值數(shù)九寒天,滴水成冰。
前廳里雖籠著幾個(gè)燒得通紅的獸炭大銅盆,盆中火舌舔著盆沿兒,又有地龍?jiān)诖u下暗走,暖烘烘、燥騰騰的,熏得人臉皮子發(fā)燙。
窗外頭,北風(fēng)扯著嗓子鬼哭狼嚎,檐角垂下的冰溜子,根根都有小兒臂膀粗,閃著刀子似的寒光,直戳人心窩子。
大官人身披一領(lǐng)玄色貂裘大氅,那貂毛油光水滑,內(nèi)里襯著寶藍(lán)緞面直身,卻故意不曾系扣,露出里頭一水兒雪白的銀鼠皮襖。
他那魁偉身量立在當(dāng)廳中央,活脫脫一尊鐵塔也似,帶著股子沉甸甸的威壓。
他雙手?jǐn)n在背后,目光沉靜,緩緩掃視著堂下那一片錦繡堆里忙亂的景象。
那份說一不二的威勢,已是養(yǎng)得十足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