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門大官人,一個清河縣的豪商白身,就此搖身一變,成了執(zhí)掌山東一省刑名緝捕、提點刑獄、手握無數(shù)人生殺大權的五品實權理刑官!
只因攀附上了這紫檀榻上執(zhí)掌乾坤的巨手,竟在須臾之間,脫胎換骨!
從此,他西門慶便不再是那個只能在市井間呼風喚雨的豪商,而是名正言順、執(zhí)掌山東一省刑名緝捕、提點獄訟、手握生殺予奪之柄的朝廷命官!
鎖鏈、刑杖、牢獄、乃至斷頭臺,皆在其一念之間!
一紙輕飄飄的綾錦告身,重逾九鼎!
幾筆濃墨寫就的姓名官銜,煞氣沖天!
權柄通玄,化私欲為公器!
錦上添花,視國法綱常如玩物!
常言道:“破家縣令,滅門府尹。”
今日方知,這能破家滅門的滔天權柄,竟可如此兒戲般,由這垂垂老朽、深居簡出的太師爺,在龍涎氤氳的暖閣之中,僅憑一支蘸了丫鬟舌尖潤澤的紫毫,便輕描淡寫地授予一個昨日白丁!
翻手為云,滿堂朱紫盡低眉!
覆手為雨,一方生靈皆屏息!
說什么法度何在?
問什么朝廷威儀何處?
又喊什么生民性命與冤屈,將托付于何人?
此非錢之功,實乃權之怖!
世道之暗,人心之詭,權柄之毒,一至于斯!
“拿去吧。”蔡京寫完,隨手將那支決定無數(shù)人命運的紫毫筆,像丟棄一根廢柴般丟回銀盤,仿佛剛才不過是簽了張無關緊要的禮單。
“謝太師爺天高地厚之恩!謝太師爺再造之恩!”來保渾身篩糠般劇顫,接過丫鬟遞來的那張墨跡猶濕的告身札付!
如同捧住了西門家直上青云的通天梯,再次將額頭狠狠砸向冰涼的金磚,涕淚糊了滿臉,嗓子眼堵得只能發(fā)出嗬嗬的嗚咽,全身的骨頭仿佛都在狂喜中酥軟融化。
成了!這趟差事,成了!西門家潑天的富貴,已然牢牢攥在了掌心!不,是印在了這滾燙的紙札上!
蔡京目光微垂,落在幾乎癱成一灘泥的來保身上,語氣竟透出幾分罕見的“溫和”:
“你們家主人…倒是有心了。這大雪封路的寒天,難為你們兩個…為我這老朽奔波一趟。”他仿佛閑聊般隨意問道:“你…是西門慶府上的什么人?”
一股強烈的預感如電流竄遍全身!
來保猛地一激靈,強壓下幾乎要炸開的心跳,額頭死死抵著地磚,聲音因極致的恭敬而發(fā)緊:“回太師爺金口垂詢!小的是家主府上跑腿辦差的外事管家,賤名…來保。”
“哦,管家。”蔡京眼皮都沒抬,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窗外的落雪,“既是西門顯謨府上的管家,往來應酬,也需有個…說得過去的身份。”
他頓了頓,像是在施舍一份微不足道的點心,“你在西門府上想必瑣事纏身,正經差事是沒功夫去做的。就…賞你一個‘山東鄆王府校尉’的銜兒吧,從七品,掛個名頭,日后行走衙門府庫,也省些盤查口舌。”
轟——!來保只覺得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團煙花!
天上掉餡餅?不!是天上掉下個從七品的官身!雖是虛銜,可這…這可是王府親軍的招牌!
剎那間,自己已然是褪了白身,清河縣那些往日需他點頭哈腰的衙役、書辦、乃至不入流的佐貳官們,都矮了他一截!
即便是縣尊當前,也不過拱手罷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