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得低低應了聲“是”,蓮步輕移,款款上前,接過了那條輕若無物卻又重若千鈞的素紗裙兒。
她捧著紗裙,粉頸低垂,眼波兒卻似被勾了魂,不由自主地便往那架描金繪彩、掩著春光的屏風后頭溜去,腳下微挪,身子便要跟著轉過去。
“喲——!”
這一聲嬌滴滴、脆生生的“喲”,恰似玉珠兒落銀盤,正是潘金蓮兒開了金口。
她手里捏著塊素色湖縐汗巾子,半掩著那點櫻桃紅唇,眼風兒斜斜地飛梭過來光:“這還當我們是‘外人’呢?那也就罷了……莫非,連咱家老爺,在姐姐眼里頭,也成了‘外頭人’不成?”
孟玉樓她渾身一僵,那挪出去的半步,便如生了根的鐵釘,死死楔在了原地。
罷!罷!罷!既是西門府上簽了死契的奴婢,這身子,橫豎總有這一日,躲得過初一,躲不過十五!
孟玉樓心一橫,猛地旋過身去,將那背影留給西門慶,纖纖玉指便落到了自己腰間鵝黃襖裙那盤花紐襻兒上。那指尖兒顫得如同風中秋葉,解了幾次,才將那精巧的疙瘩扣兒抖開。
“窸窸窣窣……”
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,在這落針可聞、熏籠炭火烘得人發燥的靜室里,顯得格外刺耳。她腰肢兒微沉,雙手揪住裙腰,往下一褪——
“嘩啦”一聲輕響,那鵝黃縷金裙便似失了筋骨,委頓于地,堆在她穿著軟底繡鞋的腳邊,像一團揉皺的金箔。
剎那間,仿佛滿室都亮了三分!
只見孟玉樓下身,竟穿著一條蔥白水綢的絲綢袴褲兒!那料子薄如蟬翼,軟似流云,緊緊貼著那豐腴修長、曲線驚心動魄的一雙玉股。
腿根豐膩渾圓,腿肚兒線條流暢緊致,在暖融融的地龍熱氣催逼下,細汗微沁,綢料兒便服服帖帖地黏在腿上,勾勒出底下飽滿的肉光。
更扎眼的是,里頭還隱隱綽綽裹著一條同色的絲綢裈褲兒,雖是影影綽綽,卻也透出另一層曖昧的輪廓。
孟玉樓羞得渾身篩糠也似地抖,雪白的肌膚上霎時便起了一層細密的粟粒兒。
她死死咬著下唇,緊緊閉上雙眼,深深吸了一口灼熱的空氣,才勉強壓住那快要跳出腔子的心,抖開那件薄得幾乎透明的素紗裙兒,手忙腳亂地就要往身上罩。
李桂姐在一旁,捏著嗓子,聲音又輕又脆:“孟家姐姐,您這……里頭還裹著兩層‘護甲’呢?這大暑天的紗裙兒,講究的就是個‘風涼透汗’!”
“您這又是袴褲兒,又是裈褲兒的,裹得粽子似的嚴絲合縫,穿上這薄紗,老爺還瞧得見您那‘改良’的妙處么?老爺可巴巴兒等著瞧新鮮呢!依我見識吶,不如……”
她眼波兒滴溜溜一轉,“……索性一并去了,那才叫個‘通體品鑒’!”
第185章孟玉樓的考驗
孟玉樓如遭九天霹靂,整個人僵在原地,魂靈兒都似被震出了竅。
那素紗裙兒從她簌簌顫抖的指間滑落一半,飄飄搖搖。雖早知身為奴婢,這身子遲早不是自己的,可竟來得如此迅疾!她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迸,天旋地轉,身子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,一雙冰涼的手死死抓著袴褲的褲腰,正要往下褪——
“罷了!”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西門大官人那懶洋洋的嗓音,如同赦書般響起:“就這么穿上罷!”
這聲音對孟玉樓而言,不啻于一道救命的赦令!
她如蒙大赦,哪里還顧得上體統,手忙腳亂地趕緊將那滑落的素紗裙提溜起來,也顧不得正反,胡亂地往身上一套,十指哆嗦著飛快地系好裙帶,那動作倉惶得如同被鷂鷹驚起的兔子,只求快快遮蔽了那羞處。
然而——
當那薄如煙霧、輕若無物的紗裙終于裹住她一雙玉腿時,整個暖閣里那原本就熏得人發昏的空氣,仿佛“嗡”地一聲凝成了滾燙的蜜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