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中只聞算盤珠子噼啪作響如急雨,金銀錠子叮當碰撞似鳴泉,更有那高聲議價的、低聲交割的,匯成一片嗡嗡營營的富貴喧聲。
目光所及,一箱箱開了蓋的雪花官銀在日頭下白得刺眼;
更有那赤金葉子、交鈔鹽引在商賈手中飛快流轉,每一筆交易,怕不都是千貫萬緡的潑天富貴!
饒是大官人見多識廣,乍見此等氣象,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,這不就是最大的金融市場嗎?
正待尋人問那最大門面何在找那柳公子,忽見前方一處綢緞莊門前,烏泱泱圍了一大圈人,嬉笑喧嘩,好不熱鬧。
大官人勒馬近前,分開人群一看,只見幾個油頭粉面、錦衣華服的紈绔子弟,領著數十來個橫眉立目的豪奴家丁,正將一個女子和兩名婦人隨從團團圍在中間,推推搡搡,言語輕薄。
這女子一頭烏油油的青絲,梳了個時興的同心髻,斜插一支點翠海棠簪子。
身材高挑,比那大長腿孟玉樓還要高上幾分,在人群中極其搶眼!
一張臉兒,玉雪為肌,芙蓉作態!
那肌膚,白得瑩潤通透,可偏偏兩道修長的蛾眉,不似尋常閨閣那般細彎,而是微微斜挑,透著七分逼人的英氣。
一雙杏眼,此刻含威帶怒,偏那眼角眉梢天然一段風流韻致,藏著三分不自知的媚態。
別人可能看不出門道,只當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,無非是身材高一些。
可大官人這紅粉教頭閱女無數一眼就打量出這絕色女子一些端倪來。
那腰肢兒,竟被一根杏子紅的宮絳死死束住!勒得那叫一個緊,勒得那叫一個俏!仿佛再多一分力,就要將那水蛇也似的細腰生生掐斷!
可偏偏就在這纖巧之下,隔著那層薄薄的衣料,能分明覺出內里繃緊的、活跳跳的筋紋肉理!那絕非尋常閨閣女兒家軟綿綿、香馥馥的脂肉,而是常年舞槍弄棒、熬筋鍛骨練出來的緊實彈韌!
往下瞧去,是一條象牙白的百褶羅裙。那裙兒隨著她步子一動,便如風吹湖面,粼粼漾開。這一漾不打緊,裙下包裹著的輪廓便再也藏不住了!
渾圓、飽滿如同灌飽了漿的麥穗頭,這線條,這分量,絕非養在深閨、弱柳扶風的嬌娘能有,分明是常年跨馬馳騁、刀槍叢里閃轉騰挪,硬生生摔打熬煉出來的臀股!
將肉欲與勁力的剛健,匪夷所思地揉捏在一處,凹凸有致間,野性難馴的力量呼之欲出!
明明是含苞帶露的媚態,偏又浸透了刀頭舔血的颯爽!一股子混著汗味兒、脂粉香、還帶著血腥氣的!
活生生的、野花兒似的團腴健碩,恍若野地里出來的一株帶刺的牡丹!
她此刻一手下意識地護在胸前,柳眉倒豎,杏眼圓睜,和幾位隨從互為犄角,雖無刀兵在手,那股子凜然不可侵犯的煞氣與蓄勢待發的力量感,已讓幾個靠得近的豪奴感到脊背發涼,不敢輕易上前。
圍觀的人群中,有識貨的商賈早已嚇得臉色發白,竊竊私語:
“老天爺!那個穿紫的…是高太尉府上的混世魔王小衙內!”
“那個搖扇子的藍袍公子,是理國公府的柳三爺!出了名的花花太歲!”
“嘶…那個穿月白袍子、說話陰森森的,是齊國公府的小公爺陳瑞文!聽說…聽說他府里抬出去的丫頭,身上都沒塊好肉…”
“快看那邊!那位負手站著的爺…瞧著氣度…莫不是北靜王府的水二爺?天爺,這幾個混世魔王怎么湊一塊兒了?這娘子…怕是要遭大難了!”
那穿紫袍的公子哥兒,搖著灑金折扇,一雙桃花眼如同鉤子般,涎著臉笑道:
“嘖嘖嘖!好一個勾魂奪魄的浪肉兒?。⌒∧镒?,瞧娘子這通身的氣派,怕是哪個王孫府里偷跑出來的金絲雀兒吧?何苦親自來這界身巷,跟這些滿身銅臭的粗人擠著看些尋常布匹?”